知否 墨兰

　　和赵家的谈话与交易并不算顺利，不仅是因为利益上相互都不肯让步——自然也有墨兰割了他家子侄舌头的缘故。长柏说起来她才知道，那来巡视的青年男子，说是子侄，实则是他们家主的私生子，因为一直觉得亏欠，便颇有放纵。

　　可让他们母子认祖归宗，赵家也从未想过。

　　长柏有些叹气：“那人既出言不逊，冒犯了你，便是拖出去打死也可。只是……你一个姑娘家，何必自己动这个手。”

　　墨兰挑了挑灯芯：“我没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架子，若他只是冒犯我，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是恨他肆意侮辱——我虽然不在意名节，可不代表天下女子都不在意，他这般侮辱，可见不是一条会说话的舌头，何必留着。”

　　长柏又叹了一口气：“你选择赵家的针织局，吃了三日多的苦头……我只是担心，赵家一呼百应，你若态度强硬，只怕会有异变。”

　　“不如……你先行回去，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墨兰摇头：“我不怕，我若软弱，如何能做成想做之事。此刻退缩，才正是应了他们那些胡言乱语。”

　　长柏面上似乎有些担心，也透出许多安慰欣喜来。

　　江南人口密集，想在这里动兵力是下策，既然赎买土地赵家不同意，那也只有使一些其他手段，逼得他们不得不割肉求和。

　　这个时候不过是要瞧瞧谁比谁更豁得出去，墨兰没有别的舍不掉的，不外乎是这一条命罢了。可她偏偏想要赌一次，就赌她能不能从那嗜血的巨兽口中争夺那些骨血。

　　蜻儿临行前在外要来拜谢她，墨兰让人把她带了进来，她便长跪在地深谢墨兰的恩德。她声音哽咽，满目涕零，墨兰伸手扶她，还听着她用自己的语言歌颂着自己的“美德”与“仁慈”。

　　墨兰有些羞赧地转过头，明日墨兰还要再与赵家相谈，如若还是不成，只怕蜻儿也会受迁怒，所以她要赶着今日城门关上之前离开。墨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见到一只灵巧的云雀冲破樊笼。

　　是封建社会吃人。

　　是人吃人。

　　人要自由，要逃避被吃的宿命，就要学会睁开眼、就要学会思考、就要学会在思考之后仁慈。

　　要可以睁开眼看看世间——要看繁花似锦，也要看艰难困苦；要可以看见世间，也要选择不闭上眼睛逃避；要不逃避，也要去尽可能的改变一二，这才是一个有魂灵的人应当做的事情。

　　竭力地做你可以做的事情、如实地做你应当做的事情，这是生而为人的基本，却变成了一个人至高无上的美德。

　　她有些沉默。

　　翌日赵家人来，只愿让出不足一半的劣田与皇后息事宁人，虽然墨兰要的就是劣田——用良田建厂，她又不是疯了。但赵家依旧有条件，他要用这数百亩多田产换赵家子侄的官，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片人，都是等着要来考核的。

　　赵家主君道：“老朽知道娘娘考校人才不拘一格，燕云那样的重地，陛下虽然配置了主官，但也正是娘娘一手配置了实职官员。这些个赵氏子孙，虽然学问一道上并不出色，但论及其他，也都有些他们自己的好处。”

　　“娘娘不如考校之后，再做决定。”

　　墨兰瞧他一眼，笔直的腰背缓缓倚住椅背：“那便，先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