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词 韦娘

　　　　旦是带着仙蕙母子一起回来的，永泰公主已经死了，她如今只是李仙蕙而已了。她不再受百姓的供养，只有叔父一家的帮扶，在蜀地的一个小镇子里拉扯着自己的孩子。

　　仙蕙带着儿子去拜了她和自己丈夫的陵寝，墓碑上是太平亲手刻的字——长相守。

　　或许在太平看来，比起她与长相思，仙蕙与长相守要更幸运些，武延基死时他们之间还来不及去想什么杀父之仇，只有两个相爱的相守的人罢了。

　　旦的胡子蓄得很不错，他接到显的旨意后一路游玩着回了京，还不忘回蜀地接上仙蕙。他摸着胡子站在韦娘的身后：“仙蕙聪明又要强，嫂嫂不必太过担忧。”

　　韦娘在远处望着仙蕙母子祭拜的身影道：“有什么可挂怀的呢？你在蜀地时也约束着官员，他们担起了自己的责任，百姓自然安定。”

　　旦的喉结滚了滚：“是……只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有事相求。三郎那孩子从小没有养在我的身边，他性子倔强，做事也不怎么过脑子，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了嫂嫂的地方，只请嫂嫂责怪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旦从来都是洒脱自得的，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除了自请禅位接显回宫外，她从来不知道他也会有失仪的时候。可就在眼下，为了自己的儿子，旦的眼睛里竟然是蓄了泪的。

　　她想起显刚刚被废时自己父母的反应，也想起了自己人生的前十四年。不论旦的眼泪是因为什么而起，她却永远都无法对一个为儿子请求的父亲不感到心涩。

　　南郊祭天时李隆基请了韦娘来做亚献，他也梗着脖子和大臣们吵了个天翻地覆，最终还是由太平和旦出面决定了下来。

　　李隆基最早是想让太平来做这个亚献的，最终上表时又换成了韦娘，八成是旦终于做了回他儿子的主。

　　既然是皇后做亚献，就不好再用斋郎，上官婉儿便趁机举荐了那些她和安乐收集出的有功绩的女子，去年只封赏了五位，今年又挑出了十几个仪态佳的做斋娘。

　　斋郎一贯由大臣家的年轻子弟充当，在举行完祭祀仪式之后，会得到加官晋爵的殊荣。

　　斋娘自然也一样，即便没用加官，也是要有爵位的，哪怕像去年那五位一样只不过是子爵，那也是个爵位。

　　韦秀跑来也求着韦娘给她留一个斋娘的位置，她是长寿的女儿，长寿因病在房陵时便去世了。长寿和驸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显和韦娘自然很疼她，也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但韦秀是个什么性子他们也都知道，她柔软和善，从不肯行差踏错一步。她不是不好，但和那些参与剿匪成功了的、做游医救人性命的、以一己之身与山匪擀旋的、带着船队出海做生意后帮助乡里架桥铺路的、开设书院的女子们比起来，她实在是没什么功绩。

　　更何况，那些女子们也有许多不曾选上的，她要再塞一个韦秀进去，实在也有些徇私了。

　　凡是先河，就必须要开好。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韦娘就不能答应她，她定定地问她：“你一向是不愿出门的，怎么想着要做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