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词 韦娘

　　显的队伍大胜归来，显在朝堂上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重润和叶儿，又是一场盛大的庆功大典，太平焦急地张望着那个她轻鸿一撇的少年。

　　韦娘早早地传了话过去，在女皇还在的时候，叶儿和瑾娘二人不会再踏入长安一步。太平拦下了重润询问叶儿的下落，重润抬眼望了韦娘一眼，轻轻道：“姑妈，他死了。他为了保护我和父亲而死，祖母已经下了旨意，让他以侯爵的身份享受死后的哀荣。”

　　太平攥着重润的那只手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她青白的骨节，她擦着眼泪奔向女皇的寝殿，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重润陪着韦娘回东宫，他身量纤长，眉眼间其实很像弘，也有贤的意气风发，他一手扶着腰间佩剑，一边小声地和韦娘说着话。

　　张易之在一旁静静盯着这母子二人，重润在战场上是亲自带着人上了前线的，敏锐得厉害，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张易之极有侵略性的目光。

　　“母亲，那是谁？他好像和叶儿长得很像……”

　　“他不过是个男宠，不是和叶儿像，是他和你姑妈的第一任丈夫薛绍生得一模一样。”韦娘没有理会他，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你不是要去看望仙蕙吗？她有了身孕，待会儿你帮我送些补气血的东西过去……”

　　重润狠狠瞪了张易之一眼，挺起身子隔绝了张易之落在韦娘身上的目光：“原来是他……”

　　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眼尾也略略搭着，活像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韦娘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在营中有人和我说过他的事情，说他游走在长安所有贵妇人之中，我觉得很耻辱……”重润小声道，“让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试图以肉体的捷径而取得旁人一辈子努力的成果的人真的成功了，又在难道不是很可笑的吗？”

　　重润在宫中时还小，那时宫里也还算清净，到了房陵那个人口简单的地方更是没见过这些，韦娘道：“可这不是你的错误，如果是你，你也不会宽宥这样的人，是不是？”

　　张易之还在看着这边，韦娘脸上面对儿子时的温柔笑意让他有些恍然，似乎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还在家中时，他那伟大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地对着他们兄弟笑着的。

　　多好笑啊。

　　在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脸上也会出现一个寻常母亲的笑容，在这样一个大明宫中也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这是多么好笑的事情。

　　张易之的眼睛里有些癫狂的神色，女皇的垂垂老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他从前也为了女皇而彻底得罪了太平。如果不能获得太子妃和郡主的垂青，那些荣华富贵——连带着他们兄弟二人都会灰飞烟灭。

　　更何况，他的母亲曾是娼妓，将永远冷淡疏离的太子妃和世人眼中最低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也令人有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笑出声来，看着一脸怒容朝他走过来的重润，便笑得更加挑衅。

　　重润狠狠朝着他的脸挥了下去，张易之看见了重润身后渐渐走来的女皇的仪仗，又笑了几声，轻轻道：“王爷觉得，你真的能拿我怎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