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往事

“爹！”何涞生脆生生的童声响起，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语气是忍不住的着急，“柳姨娘为什么在后山？”

　　烛火袅袅，孩童赤着脚站在波斯毛毯上，眼中满是焦急，“我刚刚看见……”

　　“住口！”何呈阴沉着脸打断他，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快去睡觉！”

　　何涞生被他爹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松手，但想到刚才看到狼狈的柳姨娘，又狠下心没松手，他瞪着眼睛给自己壮胆，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可是，可是我刚刚看见柳姨娘被人绑进后山……”

　　何呈脸色一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瞎说……你给我睡觉去！”

　　“可是柳姨娘有危险！”

　　“行行行……”何呈抱起他，低声道，“爹这就去看看，你先乖乖的睡觉，别吆喝了。”

　　小孩子很好哄，一听自己爹爹这么说，就巴巴的望着他：“好，爹爹你快去，别管我了。”

　　何呈胡乱点头，出了门过后咔哒一声，好像还给房门上了锁。

　　“怎么还锁上了……”何涞生嘟囔着，慢悠悠的爬上了床榻，“是怕有人闯进来吗……”

他上是上好的金线蚕丝，软软的很舒服 ，小孩的心里也很踏实。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可是他信任的爹爹却与他的祖父在后山笑盈盈的看着石台上的两个女人。

　　在冰冷的石台上，柳家家母衣衫凌乱的躺着，身上压着何家的家丁。

她极怒尖声道：“何长生……你不是个东西，亏我相公提拔你……你不如牲畜，你不得好死 ！”

　　另一边的柳家儿媳害怕的直哆嗦，脸色铁青：“不要……”

柳家母喝道：“晚烟别怕！等你公公回来，这群牲畜一个都跑不了 ！”

　　何长生冷笑道：“呵……等他回来？你们怕是等不到了。”

　　何呈装模作样的笑了笑，朝后面蠢蠢欲动的家丁挥了挥手：“去，那个小娘们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们想干什么？！”柳家母瞪大了眼睛，死死揪紧衣领，“这群畜生……畜生……”

　　“畜生！！”

　　天幕上是抹不开的墨云，遮住了亮堂的玄月。月色迷离，繁星透水，月下一片狼藉。

　　就在第二日从何府传出流言，柳家家母与儿媳林晚烟不守妇道，私通何家家丁，被夜巡的何家家主撞见，羞愧难当之下，自尽了。

　　何涞生五六岁的年纪，早晨一起来便听到这个消息，但他不明白“私通”是什么意思，便问何呈：“爹爹，昨晚柳姨娘不是被坏人绑进后山了吗？私通是什么意思？”

　　何呈脸色一沉，捂住了他的嘴：“嘘——”

　　“私通就是被绑走的意思，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别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

　　何呈警告他：“你再乱讲，就罚你一百下手板！”

　　“唔……”何涞生顿时不敢多言，吓的点了点头。

　　那可是一百下手板。

　　随后他就被奶娘带着送去了公书院。

　　公书院是柳家主办的一个学堂，里面的孩子有大有小，有穷有富；柳家主认为每一个孩子都应该享受到书香的熏陶，但何长生并不支持，毕竟这可是挡了他好多财路。

　　何长生就觉得柳家人矫情爱装。

　　何涞生走后，何府的主厅内就只剩下了何长生和何呈，何呈搓着手，惴惴不安道：“爹，这流言已经散出去了，昨日的那些人也处理掉了，接下来呢？”

　　何长生捋着胡子，眼中闪着精光：“把各个信口，不能让他们通风报信，还有要煽动流言……”

　　“我要让那老东西的口碑，一点一点的垮掉。”

　　何呈心中有些发怵：“可是……万一失算了……”

　　何长生瞪着眼打断他：“什么失算？什么失算？！你爹我这么狠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犬子！”

　　何呈忙道：“爹说的是，爹说的是……”

何长生冷哼：“若是这次成功了，不仅城主的位置是何家的，就连柳老东西现在在谈的生意，也是何家的！ ”

　　何呈一听，顿时也变了脸色，面露贪婪：“还是爹聪明……”

　　与此同时，公书院。

　　公书院里有一个穷姑娘，她天天被别的姑娘欺负，穷人家的孩子欺负她没爹娘，富人家就欺负她没银子，不过这小姑娘脾气不错，心性也好，天天安安分分的也不急眼。

　　但是柳家千金看不惯，拉着那穷姑娘就要去找那些欺负人的野孩子算账，穷姑娘不肯，一直不去；柳含烟对此很不解，气呼呼地瞪她：“你被欺负了你都不欺负回去，傻呀？”

　　林清晚眨了眨眼睛：“阿娘说过，不能欺负人的。”

　　柳含烟小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可是她们欺负你呀，我娘告诉我有人欺负我就要欺负回去，不能怕她们。”

　　林清晚嗷了一声，揉了揉脑袋：“我不能给姑姑惹麻烦，她会烦我的。”

　　柳含烟瞅着她灰扑扑的笑脸，小手一挥拉过她：“没事，你以后跟我玩就没人敢欺负你啦。”

　　不过今天林清晚揣着小馒头来公书院找柳含烟的时候却没看到她，直到日落的时候林清晚跑到之前和柳含烟玩过家家的小湖旁边才看道了柳含烟孤零零的背影。

　　看她坐在小河边，林清晚哒哒地跑过去，拍了拍柳含烟的肩：“姐姐为什么今天没有来公书院……”

话还没说完，林清晚就愣住了 。

　　柳含烟转过头来看她，眼睛红红的，肿肿的，眼角还挂着泪痕，一看就是哭了好久。

林清晚慌乱地看着她，在她的印象里，柳含烟从来都没有哭过 ，这还少头一次见她哭的这么伤心。

　　“姐姐你怎么……是有谁欺负你吗？”林清晚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很气，居然有人欺负柳含烟，“谁欺负姐姐了，我替姐姐欺负回来。”

　　柳含烟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晚晚……”

　　林清晚手足无措的抱住了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脊。

　　“姐姐你别哭，”林清晚说，“谁欺负你了？”

　　柳含烟不说话，不回答她，就抱着她一个劲的哭。

　　哭了好久之后才小声说：“晚晚……阿娘没了……我没有娘了……”

　　林清晚一愣，抚着背的手一顿。

　　原来是这样。

　　林清晚想安慰她，但是四五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安慰呢，林清晚爹娘走的早，也是明白这种感受，就紧紧抱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这么做有用吧，柳含烟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缓缓松开了她。

　　“怎么办？”柳含烟问她，“阿娘和祖母都没有了……”

　　林清晚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望着她。

　　柳含烟转头看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不说话了。

那几日陵川城可就热闹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言柳家母与柳家儿媳，私通家丁被抓包 。

“你说什么？谁私通家丁？吹吧你，怎么可能 ？”

“你也不信吧，我也不信，但是现在人人都在传 ……”

“你别听他们瞎说，我看难不成就是那个何家主搞的鬼 ……”

　　这下何呈可就犯愁了……这些人不信啊，这不就要失手了吗？

对此何长生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急什么，你去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办成百姓去做口证 ，这么香艳的乐谈，我就不信传不起来。”

　　何呈将信将疑的去做了。

这招的确是妙 。

　　毕竟人言可畏。

　　那些做口证的人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加上百姓本来就好这口，就这样一传百，百传千，不出三天便传开了，也不少人信了。

　　毕竟有些东西说着说着就信了。

　　这天，柳含烟正与林清晚闷闷不乐的吃着午饭，林清晚啃着馒头，柳含烟就把自己的饭菜分给她，两个小家伙就这样暂时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松了口气好好的吃着饭。

　　可就在这时，一群看起来比她们大个一两岁的女孩子们路过这里，瞧见了她们，为首的女孩子伸手指着柳含烟跟身后的孩子们说：“是不是她？”

　　林清晚和柳含烟不明所以，疑惑的望着她们。

　　为首的女孩走过去，趾高气昂看着柳含烟道：“你娘亲是不是叫林晚烟？”

　　柳含烟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她这辈子第一句恶言。

“你就是那表子的女儿啊 ？”

她们都还小，不懂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看那个为首女孩子的表情就知道。

　　她身后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问她。

　　“陆姐姐，表子是什么意思？”

　　“是呀是呀，是什么意思呀？”

但从小没有父母的林清晚自然是知道的 ，她放下手中的馒头，转身，捂住了柳含烟的耳朵，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 ，认真的说。

　　“柳姐姐，不要听。”

　　那个姓陆的女孩自然是解释了，但柳含烟没有听到，她只闻到了林清晚身上的香味，甜甜的，很醉人。

　　后来那些姑娘们也觉得无趣，就嘻嘻哈哈地走了，林清晚就松开了手，拉着柳含烟想继续吃午饭。

　　可是柳含烟吃不下去了，就看着她，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听？”

　　林清晚定定的看着她：“不好听，所以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