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陆风颜捏着手帕,抓着茶杯的手有些轻颤,一双秋眸中因紧张而泛出点点水光,看上去竟也有别样的风情。
白佑见状温声安慰道:“陆姑娘别怕,何城主请你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也没别的意思,姑娘如实回答便是。”
“……”陆风颜闻言抿了抿唇,“好……您请问。”
白佑看了一眼何城主,何城主会意,挥手将下人都请了出去。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了。”白佑嗓音温润,笑道,“还请陆姑娘不要有所顾虑,也不要有所隐瞒。”
陆风颜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白佑道:“好,那么接下来,陆姑娘请阐述一下,昨日,你都做过什么。”
陆风颜吸了口气,想了一会才答道:“昨日奴家排了三场戏,最后一场戏演完之后鸨娘告诉奴家李公子点了我的册子……收拾完戏服后,奴家就去伺候李公子了……大约是夜里五更的时候,李公子说怕被家里人发现便摸黑走了,可谁曾想……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陆姑娘见到李公子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陆风颜拧着眉,努力回想着,最后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对劲,一切正常……”
何城主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再好好想想。”
陆风颜闻言便又垂眸回忆着,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颊竟染上了红晕:“……实在要说……昨夜李公子好生勇猛,与平时不太一样……咳,这个算不算?”
何城主:“…………”
白佑点了点头:“自然是算的,有劳陆姑娘了。”
陆风颜笑了,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白佑看着陆风颜手腕上的那颗蓝盈盈的珠子,问道:“陆姑娘,这珠子是每个倌人都有的么?”
陆风颜:“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白佑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问问。”
何城主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头喝了口茶。
沉默片刻,白佑起身走向陆风颜:“陆姑娘,李公子被邪气所害身上定有邪气,怕姑娘您染上,让在下给你诊诊吧。”
陆风颜赶紧将手伸出来,轻声道了谢。
骨节清晰的双指搭上了她的手腕,一股热流顺着有力的脉搏渗入皮肤,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白佑闭了眼,片刻之后又复睁开,收了手笑道:“今日有劳陆姑娘了,脉象平稳有力,身子保养得很好,只是脉起颇虚,平时要多加休息才是。陆姑娘若是着急回去,可以让何城主派人送您回去。”
陆风颜忙道:“不……怎敢劳烦何城主,奴家自己回去便是……”
白佑:“好。”
陆风颜松了口气,欠了欠身,快步离去。
何城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与白佑道:“不是她么?”
白佑摇头道:“是普通人,不过也不排除是帮凶,还请何城主派人再观察些时日。”
何城主道:“明白。”
白佑:“思来想去,在下认为那鸨娘身上也许有线索,还有传言里的林清晚;今天夜里我再去一趟含春苑,何城主千万不要放松警惕,以免再有命案发生。”
何城主皱了皱眉:“白道长可是要去见鸨娘?”
“不错。”
何城主神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道:“那鸨娘性子多变,白道长小心便是。”
白佑应下:“嗯。”
是夜。
撩,起珠帘罗幕,又一次踏入这栋花红柳绿,灯火盛明的含春楼。
鸳鸯台上正有佳人拨琴奏唱,纤指拨弄琴弦,琴声时而舒缓,时而轻快;佳人阖目而唱,唱的入情。歌喉婉转动听,琴声潺潺浸人。
白佑坐在天字号雅间里,展开折扇摇了摇。这里的胭脂气味太重,熏得他直皱眉头。
玉门前的珑帘玲珑忽地被人撩,起,走进来一位窈窕女郎。
白佑侧过脸,朝她微微一笑。
“鸨娘。”
鸨娘华容婀娜,移着莲步捏着绢帕,眼波流转:“嗳,这位小公子,找奴家什么事?”
白佑将折扇合上,拿起茶杯,悠悠道:“鸨娘还真是忙呢,难见一面。”
“公子这是哪的话,奴家这不是来了嘛。”
白佑笑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鸨娘——阴气很重。
这下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这青楼为什么阴气这么重?按理来说不应该是阳气比阴气足么?
“公子?”
“……啊。”白佑回过神,轻咳了两声,“今日找到鸨娘,是想尝尝这魁首林清晚。”
鸨娘闻言,垂眸轻轻笑了:“那可真是不凑巧……这几日清儿她身子有些不适,怕是接不了客,要不您去美人池挑几个美人玩玩?”
“身子不适?”白佑轻轻扬了扬眉,“她也会身子不适么?”
“身子再好,她也是人呐,总会有恙的。”
白佑笑了笑,不再开口。
“那么,公子可要去美人池?”鸨娘笑问道。
“不必了。”白佑起身,道,“尝不到她,其他的我也不感兴趣,既然她身子有恙,那便罢了。”言毕他就撩 起门帘,径直走了出去。
“公子慢走。”
。
走出含春楼,他停了停步子,四下一看,之后脚尖一转换了一个方向。
随后又展开折扇摇了摇,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过后,足尖一点跃飞出去,直奔含春楼的内部而去!
浓夜中,一道白影迅捷地在这片暧昧的青楼间掠过翻飞,一幢又一幢,最终落在一方小阁前。
足跟落定,白衣徐徐而垂,白佑鼻尖微动,然后皱了皱眉——好浓的血腥味。
这清晚阁位置的确很偏,在含春苑的东南角,门窗紧锁,阴气阵阵,阁内还时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
还真是身体不适么?
白佑敛息,掠进了小院。
小院里布置的很简陋,只有一方石桌和几个小石凳,白佑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他就绕过阁房,进了后院。
后院的血腥味更浓!白佑掩住口鼻,寻着气味来源找去,发现了一个小石台,那里血气冲天。他忍着胃里的不适走进一瞧,发现那小石台上放着一个小瓷碗,里头还有残留的血迹。
只看了一眼白佑就看了出来,那血呈暗红,腥臭,稠密,是尸血没错了。
可是这清晚阁为什么会有尸血?
白佑拧着眉头思索着,可就在这时,前院竟然传来了鸨娘的声音!
“林清晚,出来。”
白佑一惊,跃上阁顶悄然看着。
吱呀——
门开了一条小缝。
屋檐下,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房内走出,从白佑的角度只看得到她的背影,但很显然,这就是林清晚了。
鸨娘寒着脸,语气与之前的娇媚截然不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林清晚哑着嗓子开了口,“姐姐……我好疼……”
“知道你疼。”鸨娘道,“所以才让你喝药。”
林清晚道:“可是,那碗药喝了没有用,姐姐……你给晚晚换一种药吧……”
白佑听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原来真是身子不适。
“你的病只有喝那个才有用。”鸨娘打断她,向阁门走去,“换不了。”
“……好吧。”
林清晚转身想跟着鸨娘进屋;可当她转过身,白佑看清她的脸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双眼眼白居多,黑瞳缩小,面色铁青,脸上和四肢长有尸斑……这是活尸?!
林清晚是活尸!?
正震惊着,走到阁门前的鸨娘动了动鼻尖,眼眸一狠:“有人?”
“!”
心中顿时一沉,白佑绷紧了身子——
鸨娘眯了眯眼,缓步走向了后院四下望着,最后狐疑地朝阁顶上看了一眼,之后缓缓转了身……
白佑松了一口气——
可不料那鸨娘却忽的回头,身形一动跃上屋顶:“是谁?!”
可阁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鸨娘佑看了一眼旁边的榕树,慢慢地迈着步子靠过去——
“姐姐……”林清晚走进后院,望着她,“怎么了?”
“……没事。”鸨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颗榕树,最后跃下阁顶,“跟我去喝药。”
“……好。”
“…………”
两人终于走远,躲在榕树干后的白佑彻底松了口气。
太险了。
白衣扬起,白佑从后门溜出了含春苑,怀着惊疑的心情飞快地向何府赶去。
“林清晚是活尸?”何城主听完白佑的阐述后,惊道,“她怎么可能是活尸呢……”
何城主似乎情绪有些复杂,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此,白佑心中闪过一丝猜疑。
“何城主这是……?”
何城主抬眼:“……我只是太震惊了。那林清晚不是名妓么……怎么会是活尸呢……白道长,您确定她是活尸?”
白佑肯定道:“确定,绝不会看错。”
“…………”
沉默片刻,何城主幽幽叹了口气:“这事,还是交给苍幽山来解决比较稳妥。”
“……何城主这是何意?查的好好的,为何不查了?”
“何某没有不让白道长查,只是想提醒一下,万事小心。”
“何城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直觉罢了。”
“…………”白佑望着他,叹了口气,“那好,在下会小心些。”
“天色不早了,何城主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