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程远从未见过这样的劳伦斯。

一脸颓唐的败相，额前一缕刘海无力地垂下，以前修剪精致地胡茬好像随着他坐在地上毫无斗志也变得凌乱不堪。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真的。”劳伦斯伸手制止上前想要搀扶他的程远，双手扒着办公椅的扶手缓缓站起：“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一群疯子罢了。”

程远这时也慢慢从激动恢复平静，看着慢慢站起来的劳伦斯说：“是啊，我们两个，早就是两个老疯子了。”

当然，他们这个年纪在旧时期时已经是年过半百早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但那已经是旧时期的说法。

在人均寿命200岁的新纪元，四、五十岁才仅仅相当于而立之年而已。程远和劳伦斯都是经历过新旧时代交替的人，思想都还比较传统，尤其是比程远要年长十几岁的劳伦斯，自然也觉得自己早已经是个老头子。

殊不知蓝星经历了智能改造后，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身体素质早已是今非昔比。

程远淡淡地看了一眼劳伦斯，后者在他的眼中一下子从一个睿智，冷静，意气风发的人，变成了一个邋遢，颓废，不修边幅的老头。

“你先回去吧。”劳伦斯拉回被踢远的办公椅缓缓坐下。“具体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还是要想好明天怎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事情宣布出去。”

程远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得默默看了一眼劳伦斯，转头开门离去。

与此同时，狱城。

在高碳钢材质做框架、浇筑混凝土建成的城墙包围下，至今仍关押着不计其数的犯人。智能机器人组成的狱警巡逻队24小时全天无休地执行着巡逻任务。

一只迷途的大雁飞在空中，想要落在墙顶歇息，却在降落到距离墙顶还有十米的时候，就被智能机器人电浆手枪打得粉身碎骨。其实这只大雁即使不被手枪击中，它也是落不到城墙顶端的，因为在狱城的外层，还有一层电磁防护网像个穹顶一般笼罩在狱城的上空。

可以说，狱城本身，就是一座大监狱，犯人们被软禁在城内的房间里不能出门，至于出城，在这样的看守强度下就更是天方夜谭。

狱城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塔，那是整个狱城的控制中心，是为电磁穹顶供的能量来源，也是狱城领导人办公的地方。此时此刻，狱城城主站在办公桌旁，他那短小的双腿因为身体太过肥胖而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的脸上不断有带着油星的汗水冒出，即使他已然站不住了，但他还是一脸谄媚地站在那里。

因为他的办公桌后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头戴Brain连接器的查尔斯。“最近我的指令你完成的不错，劳伦斯那边一直没能接收到高质量的实验者。所以我给你带来了新的实验机型，吕达衮。”查尔斯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吕达衮，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押去炼油一般。“不过，，虽然现在肥胖是流行趋势，但你，是不是有点太胖了？”

“是，查尔斯先生，我一定加强锻炼。”吕达衮赶忙答应道。“现在我们的身体机能都有所加强，不过还是不要太胖，万一你人没了，谁来替我办事呢？”查尔斯嫌弃地避开正在不断冒油地吕达衮继续说道“我让你伪造的消息，你传达给他了吗？”

“传达了，估计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准备解散他的实验所了！”吕达衮像奴才邀功一样向查尔斯陪着笑脸：“那个，，查尔斯先生，我的设备...”

“呵，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拿去吧，这是我亲自调试升级过的“智脑”。功能更强，而且，它的全息投影只有你自己能看到，别人是看不到的。也正因如此，你在开启它的时候，你的执念可是要比以前还要更强才行。”

查尔斯将一个金属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迈开比吕达衮不知长多少的一双腿像办公室门口走去。

全然不顾身后如饥似渴般将智脑链接在太阳穴，却突然在全身抽搐之后，眼神空洞，仿佛变成植物人一般的吕达衮。

“呵呵，看来我们的伙伴又要增加一员了。”查尔斯听到身后的动静却并未回头看吕达衮一眼，只是发出一声冷笑，狭长的眼睛中露出些冷意，离去的脚步也在此时加快。

程远躺在办公室里自己的小床上，老空调发出常温的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像一双手，轻轻安抚着他焦躁不安地情绪。

“既然我们的系统叫做火种，那么我们实验地志愿者就是为人类偷取第一道火的普罗米修斯，他们就叫做普罗！”程远想起第一次提出普罗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时的一腔热血，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浇灭了。

没有重刑犯就没有普罗吗？看来是的，毕竟没有人会在这种看起来根本没有未来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公众的表现早就已经将答案放在了明面上。拿不出火种成功的结果，即使是劳伦斯的信徒，也不会真正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去支持他们。

但是没有志愿者，没有重刑犯人，真的就没有普罗了吗？真的没有吗？研究所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他们平时担任的永远都只有实验记录的工作，也正因如此，对于火种，他们一丝感情都没有。

一个又一个可能的人群在程远的脑海中被他否决，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程远起身来到电脑旁，查阅着从实验开始至今接触过的人群，积累下来的试验记录和资料。脑中的思考一刻未停，但思绪一直犹如一团乱麻一般，让他不禁更加烦躁。

他知道自己这样思考会得到怎样的结果，但他依然在脑中构建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不知不觉间，全息屏幕右下角，一个红点缓缓出现，呼吸灯闪烁之间，一条新增消息出现在程远的电脑屏幕上。那条消息来自2050年7月15日十一点三十五分。

程远看着那信息的内容，不禁有些吃惊，但内心中却有一个想法冒出，正与那消息中所提供的信息相符。程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收到来自昨天的消息，也查不到消息来自哪里。

但那消息的确给程远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方式，也或者那个方式早就已经在程远的脑海中被构建出来，但他一直对那方式抱有怀疑态度。

或者，他只是在等自己下定那个决心。

程远从椅子上弹起，冲出办公室的们，飞也似地穿过走廊向劳伦斯办公室跑去。

“劳伦斯，劳伦斯！”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叫着劳伦斯的名字，直到他在办公室将躺在椅子上放空自己的劳伦斯揪起身来。

“还有...还有一个普罗。”“都跟你说过了我们......”

“我，，我来做最后的普罗。”

程远打断劳伦斯不耐烦的话语，他的的眼中倒映着劳伦斯那一张沧桑的老脸

以及劳伦斯眼中那个坚定不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