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是一种奇观

#月

从八岁起月就开始独自狼了,可是她从来用不偷偷摸摸的,无须高度紧张。帮助狼恢复野性的工作最好一个人完成,所以当初林丽娜把她单留在几十米远的地方,独自照顾一只生病的狗，驯狼人大多还要任兽医。可是在离去的时候,林丽娜的脸上还是露山。出了不安的神色。

“亲爱的,你的刀要锋利,你的眼睛要敏记这句话。”她说。

现在,月和星蹲在嫩脚面前的雪地上。寒冬已经来了，她们和嫩脚呼出的气在他们的脑袋周凝成了一团云。“你准备好了吗?”她问道。

她了解狼恢复野性的过程,从四岁开始每天睡觉前,她都要背诵一遍这个过程。“第一步,弄清楚狼来自什么样的环境”她轻轻地自言自语着。在送来的里,有些狼性情狂,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恢复了性,而有些狼很胆小,很紧张,几乎连走路都很困难。

但是月却没感觉，月教了星一遍方法后就离开了，月想让星学会独立，而不是总躲在别人身后。

“坐。”星对嫩脚说。嫩脚就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四只脚就像一张摆好的餐桌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下去。躺下。”嫩脚在了雪地上,但是它的视线没有离开月。

“爪子?”星问道。

嫩脚坐了起来，优雅礼貌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就把爪子伸给了星，星没有握住只爪子。 “作揖?

嫩脚抽搐了一下,随即又迟疑了。它的眼睛里流露出反抗的目光。星竭力憋出族的腔调“作揖？”

嫩脚立即直起身,坐在后腿上,伸长舌头,那副样子活像是公爵夫人发现床底下有一只死耗子。

“没错,我就知道。”上流社会的人们圈养的都掌握了作揖,伸出一只爪子、一动不动地着这些本事。它们还经常抬起前腿,用两条后腿跳舞,跳舞的时候它们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这种事情星难过得想哭。

“姐姐说，她曾经驯过一匹棕色的头有些黄褐色，它能用鼻子扯动来复枪的扳机。教它做这种事情太荒堂了,好像狼真的需要枪似的。”她对嫩脚说。

月说她通常总是要试试看新来的狼会不会嗥叫,不过这一次她觉得这样无异于给拉科夫发去请柬。“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得小点儿声。”她把嫩脚带到了一棵树的跟说道,“现在先坐下。”

星也在没过脚的雪地里坐了下来。她的斗篷上了一层油布,多少能抵挡住一些寒气。斗篷是姐姐穿过的,很长,不过母亲用别针别住了下摆,星跑起来的时候，斗篷就在她的脚周围上下翻飞着。

“真希望他们没有教过你作批。这……”星有些

犹豫,这就像是让神给你擦皮鞋一样,“这种事情让我想咬人。”她看看搬脚的耳朵内侧“愚蠢的有钱人。”

他们的身后传来雪落下的声音，星猛地转过身子。

“哈喽?”她喊道,“谁在那儿?”接着她又说:“我看得见你!出来!”

没有人吭声。

“要是你在监视我的话,你得明白我可带着刀呢,还有一匹生气的狼。”嫩脚把鼻子拱进了星的腋窝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它可比看上去凶残多了。”星冲着一片寂静喊道。

一棵树把枝干上的积雪抖落到了地上,一只跟星的脑袋一般大的乌鸦从枝上飞了起来，星屏住了呼吸,但随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星站起身,打量着四周,想要看看地上有没有脚印。雪被风吹得直打转,不过她还是看得见地上没有任何痕迹。她又了下来,这时她的心跳得有点儿快。

“蠢货。”非奥又说了一遍。嫩脚的颈毛竖了起来,星捋平了它的毛,“我想咱们没事。嗯,宝贝。我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把嫩脚拉到了自己的脚边。“来啊,咱们去找一棵好树,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是怎么做窝的。”

星带着脚来到林木最密实的地方,动手堆起了雪堆。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给嫩脚讲它新家一带的环境。

星所处的这一片土地基本上是一个被世人忽略的地方。这里的山顶吸收着寒气,积雪比方圆一万六千米内的任何地方都更厚更结实。站在最高的一座山上朝方望去,你会看到树林、山峦,还有石砌的兵营。以前那些士兵只是一群无害的酒鬼,他们被送到乡下,以免妨碍别人,但自从拉科夫来了以后,月她们就开始听到风中传来的吵吵嚷嚷的军令声。有时候,夜里还会传来尖叫声。灰色的兵营后面是一马平川的郊野、白雪覆盖的农田和树木,更远处与云朵连成一片的是圣彼得堡的烟雾。

“瞧见了吗?”星对嫩脚说,“南边就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听,要是你眯起眼睛,“她用手遮在嫩脚的眼睛上方,“除了雪还是雪

月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星也不例外。木屋周围的大地充满了生命的律动和光芒。每当人们路过她的树林,为白色世界的单调感到悲时,她就觉得那些人太无知了,他们根本不晓得如何正确地理解世界,需花说着暴风雪和鸟儿的闲话,每天清晨都会讲一个新的故事。星咧嘴笑了,嗅了冰冷的空气现在是这个地方最健谈的时候了。她对嫩脚说。

当然,她的世界并非十全十美。附近几座农场里的孩子本来就不多,有一些比她大很多,几乎要成年了,嘴边已经冒出了胡楂,而另一些年龄又太小了,她和狼一靠近,这些孩子就会哭减起来,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吐一场。星喜欢几个大孩子的相貌,可是当她想加入他们的时侯,他们会大笑起来,说她只是一个小屁孩,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狼味儿。

星发现只要有陌生人在场,自己就很难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有时候她过于沉默,但当她希望自己风趣一些时又表现得很粗鲁。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过后,她说过的一些话又会传回到她的耳朵里,听到那些话时她真恨不得一头扎进雪地里,好给自己的脸降降温。至于大人,根据星的经验,他们在碰到她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退缩。母亲说或许，其实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她会直勾勾地盯着

他们。狼也会盯着人看,可是谁都不会斥贵它们。

有狼就足够了，它们好得不能再好了，每当母亲担心，月或许过于孤单的时候,月就会指出,严格来说,在她训练的三匹狼中有两匹都是跟她同龄的雌狼，而且还有我。“我知道它们不会说话,”月说,“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无法理解彼此的意思。

大白是狼群里公认的美女。每当星把脸埋进它的脖子里,就会感到它的毛是那么柔软,摸上去就像被打了一样。大白年纪轻轻,魅力四射,在月家经过训练的狼似乎都对这一点毫无异议。它的鼻子尖得能塞进星的耳朵里。大多数狼生下来的时候眼睛是蓝色的,三个月后就变成了黄色或者金色,而大白的眼睛一直都是蓝盈盈的。

还有灰灰。灰灰比月大一些,当初为了它,林丽娜还与一个捕狼的猎人打了一架,那时候灰灰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幼思,刚刚被猎人从母狼的肚子里掏出来。结果林丽娜的鼻梁被打断了,那个猎人则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或许是因为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天就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灰灰的气很大,不容易对付。它的耳朵总是轻轻地抽动着,这表明它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斗士。月不害怕灰灰，原则上她拒绝害怕任何一种动物,但如果必须说害怕一种

动物的话,那她绝对会选择灰灰。

“要想有十足的把握坚信它不会从我身上咬掉我想住的部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星对黑子说。

因为那身美丽的毛皮,黑子被人以六千的价格卖掉了。黑子对任何人都毫无爱意,直到它遇到了

刚来树林里的这座木屋时它胖乎乎的,屁股大得能

堵得严严实实。现在它已经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子了,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伙伴。蹲坐在地上的时，黑子有两个丹月那么高,而且根据她的经验,月很清楚它的爪子就跟她的脸一样大,但是它的身手就像闪一样敏捷。

星觉得看着狼奔跑就是在目睹一种奇观。她对嫩脚说:“一匹真正的跑起来就像是长了脚的雷雨在狂奔。这就是你的目标,明白吗?”

星挺直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嫩脚的耳朵。嫩脚有些畏缩,还哀嚎了几声。

“宝贝,你看上去就像是不知道上哪儿才能找回自己的牙齿似的。”

月告诉过星，很多被送到这座木屋的狼一生下来就被住了,身上一直拴着锁链,被送来之前它们顶多只能从客厅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现在咱们要去跑一会儿。你知道怎么跑吗?就像走路,只不过比走路的幅度大一点儿。”星说。

嫩脚一脚踏进了一个小坑里,看到雪突然升到了自己的肚皮,它惊慌失措,瘫成了一团烂泥,把脑袋缩在肚子下面。星把手伸进积雪里,摸到嫩脚的肚皮,拽着它站了起来。嫩脚就跟星一样重。

“狼应该勇敢,无所畏惧,凶猛。”星一边说，一边抚摩着嫩脚的耳朵,“你得加把劲儿才行。”星系了滑雪板上的皮绑带,趁着雾水还没有在头发上彻底冻住时擦掉了上面冰冷的水珠,把散在背上的头发塞进了衬衣里。“跟上我,现在就走!”

星奋力向前滑去,滑下了山坡。树林里的风声让她难以听到嫩脚究竟有没有跟上她,不过出于本能,通常都会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面。星转过身子,发现嫩脚正坐在山顶上凝望着山下,脸上露出一副参加晚宴的神情，她咬下凝固在嘴上的鼻涕,然后吐掉,了踩辉将滑雪板交错在一起,调转方向朝山上走去。

“你知道自己很漂亮,可是你却像地毯一样贴在地上不动,”菲奥说,“来啊!咱们得赶紧试试看!妈妈在为我们担心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骨头,踩着滑雪板,绕着嫩脚滑了一圈“来啊,嫩脚!

星来到了山边,向前探出身子,再一次向山下滑去，嫩脚了上来,脚步不太流畅,步伐也不够优美,不过至少它已经跑了起来。星与嫩脚慢慢地跑了三米路后,嫩脚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一圈,倒头就睡着了。

星嘴笑了笑,紧紧地攥住嫩脚的下巴,轻轻地摇了摇它。“醒醒!这里不是睡大觉的地方。你做得很棒,可还只是一个新手。给你。”她把骨头递到嫩脚的面前。嫩脚伸出粗糙、饥饿的舌头,抵在她的手心里。

嫩脚嚼着骨头,星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臂和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反应。她把一只手放在母狼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伸到腰里去摸刀子。又出现了风中飘散着一气味。“是驼鹿，湿驼鹿。”她大喊了一声。事实上,那股气味是人温的衣服散发出来的。星凝视着四周的空地,这里只有雪地和天空,正在浸染上一道道斜斜的粉红色晚霞的雪地和天空。

星直起身子。“快!我得把你藏起来,给你找一个过夜的地方。

月说过，通常,接受恢复野性训练的狼都要睡在树底下,可是妈妈说过自从拉科夫来过之后,一切都变了。

“来啊。”星带着嫩脚回了家,每走两步她就回头瞟一眼,一路上都尽量往树后躲。“快点。得让你待在炉子旁边,就今晚一晚。你得努力克制一下自己,不把餐具吃掉。姐姐说过，以前她养过一匹狼,它把所有的叉子都吃下去了，结果害得自己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