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善月常觉得时间很慢，却又很快。
父母已经很少归家，可以说是住在了公司，为应家的危机忙得焦头烂额。她不懂商场上的事，每日仅是同薛饮溪说两句玩笑，再在画室中泡一个下午，就到了晚上。
可到了晚上，她反倒又精力充沛得睡不着，故而时间又过得很慢。
但还是一转眼，就到了周三。
她花了一个下午将行李收拾得妥帖，并且拒绝了薛饮溪一同回学校的邀约，告知她今晚要去见沈俱荣。
薛饮溪对此表示理解，不做强求。
大约傍晚五点时，别墅里的佣人帮应善月把行李箱抬上车，她在车上吃了片全麦面包垫肚子，因为她猜想谈话不一定能够让她安心地吃饭。
转眼，就到了幸荷居。
这是一家有古韵、格调的中式餐厅，听说做得很好吃，但应善月很少来。
她今天穿了条藕荷色的吊带修身连衣裙，秋风在暮时最凉，故而还裹了一件薄衫，足下踩的珍珠绑带裸色小高跟，很显气质。在前厅的暖色光下，仍旧是莹白匀称的。
侍者迎上来招待她，也很礼貌地点了头。
万能角色2“小姐，有什么需要？”
应善月“是沈俱荣先生订的位子。”
万能角色2“好的，我带您去沈先生订的包间。”
应善月“谢谢。”
应善月跟随侍者进入了一个包厢，陈设极致的雅。沈俱荣还没到，她只好坐在木椅上等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善月肚子都饿叫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七点整。
她清秀疏月的眉细微地拧起，明显藏了些不悦在里面。分明是沈俱荣定的时间，可他现在却迟到。
记忆中所美化过的沈俱荣形象，登时折损了一分。
也便是此时，沈俱荣踏进了房门。
正装、皮鞋，刚从名利场中抽身。他身上甚至还裹着些微不可查的酒气，没被秋夜萧瑟的风吹散。
应善月嗅到了，抬起一双愠怒的眼。
应善月“你迟到了，沈先生。”
沈俱荣面不改色地落座，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位，答非所问地说。
沈俱荣“我没来，你就不知道点菜？”
说话间已经有服务生把菜单递过来。
只有两个人，他点菜点得克制，仅是四菜一汤。合上菜单后才偏过脑袋，往应善月的方向瞥去。一种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自上而下，仿佛要将她看透了的、渗着凉意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餐厅空调开得低，应善月被盯得自脊背窜上一股冷，不由搓了搓手腕，收垂到桌下的两膝之上。
时隔多年，昔日恋人重逢，近一周前刚才家宅之中经历过一次剑拔弩张的会面，而今却像这样好好地坐在一张桌子上。甚至因为沈俱荣方才的询问，平添出两分温馨。
应善月难忍此状，问到。
应善月“沈俱荣，你想要做什么？”
她一向在沈俱荣面前学不会委婉，如今也是。
而沈俱荣，平淡地递给她一句。
沈俱荣“菜上齐再说话。”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二人真的静等了菜上齐，在略显粘稠的空气之中封闭了口舌。
沈俱荣越是这样的态度，应善月越是不安。
她越觉，山雨欲来。
直到菜上齐，沈俱荣为应善月夹来一块糖醋小排。
应善月“沈俱荣，你想要做什么？”
应善月重复着询问，没有理会碗中小排。
沈俱荣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警惕的女人，两束眉拧起，在眉心蹙起一座小川，连最喜欢吃的菜都不去理会，只将视线投在他的身上。
沈俱荣拥有了诡异的满足感，然后嘱咐应善月好好吃饭，好整以暇地递出一问。
沈俱荣“你以为我想要做什么呢？应小姐。”
应善月有些后悔了。
此时此刻，她认为这场主动邀约的饭局完全是错误的，她不应该这样不自量力的。
她的手缓慢地蜷起，拧住裙边蕾丝，保持着直视，只是睫羽微颤。
应善月“我认为，你要报复应家，要应家倒台。”
其实她还有一个最坏的打算，并没有继续下去，却被沈俱荣看破了面上的欲言又止。
沈俱荣“怎么不说了？”
沈俱荣舀了碗汤喝，慢条斯理地为她补上后话。
沈俱荣“还要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的滋味儿，是么？”
沈俱荣“应小姐，我不是傻子，不会这么做。”
那样太明目张胆了。
沈俱荣咽下没说的这一句，他看着身侧的女孩儿，她太紧张了，手攥在一块，眉头若有似无的拧着，仿佛空气里有吃人的鬼怪贴着她。
他就这么吓人？
反观应善月，得到了回答好似安下心来一般，开始动筷吃饭。还说她没心没肺还是该说她乐观？
又或者，太相信沈俱荣的话。
沈俱荣对应善月下了个定义：天真。
随后看着她吃饭的模样，两只圆腮撑鼓，泛着自然的粉，像一颗甜润可口的糯米团子。好像她吃什么都很香，大概是因为专注。
应善月秉承不浪费原则，加上这种饭店图好看摆盘，量也没有多得过分，沈俱荣因她的吃相而动容也吃了一些，桌上菜肴基本是她一人清扫而空。
末尾，甚至还很矜持地擦了擦嘴。
要是放在其他人面前，应善月断然不敢这么吃。但沈俱荣高中看了她两年吃饭的样子，就算现在横亘深仇，她也能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吃东西。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应善月没有装矜持的必要。
沈俱荣“还有什么想问的？时间宝贵，应小姐。”
沈俱荣突兀地递出一句，懒懒散散，分量却不小。
沈俱荣“如果只是这些，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
诚然，应善月除却此事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了，那些旖旎的风月事是早就被她打消的虚念。
她略有尴尬地移了眼，想找个理由，却又陡然瞥见墙上的钟分针指向六，已经八点半了。她学校建得大却偏在市郊，从幸荷居过去的车程少说要一个小时，再不回，她赶不上学校门禁了。
于是应善月急匆匆地。
应善月“抱歉，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其实今晚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弄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别的事…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沈先生，我替我的父母向你道歉，对不起。”
她敛垂着漂亮的睫，说着客套话。
应善月“虽然这样很失礼，可我该走了，否则赶不上学校门禁。有必要的话，下次再约吧。”
应善月起身，却又蓦然听见一声。
沈俱荣“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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