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历史故事）钢铁森林

方又一次梦见了那片钢铁森林。暝晦之中那比爪斧还凶残的枝条将一片林木扫倒在月神赐恩的土地上。天间的月神徒劳地撑圆，却无计可施。柔和的月光轻抚他的身体，似在恳求。

惊醒时，方撑在他的柔软草席上，日光映入房间，但梦境仍如露水凝结在空气中，还可嗅到铁锈、树汁与不可名状的腐臭味。这次他没有再怀疑梦。这一定是月神的旨意。他做了一个标准的下犬式拉伸肌肉。

方爬下床，从食物箱中翻出肉干，和着狼尾草和大麦汁一并吞下。然后到武器架边拔出一对鞘刃，将鞘绑在身体两侧。两把镶着星光蓝宝石与月长岩的魔力爪刀。最后，他走出门，见到故友克洛正使用灵能种植大麦草。

所以你决定追随你的梦了？克洛摇着尾巴。

方点点耳朵。那个梦比他以往的梦都清晰，甚至到了逼真的程度。这个梦定是月神之旨。

方回忆梦境。钢铁森林应该在北方密林。鲜少有狼会去那里。

好吧。愿月神与你同在。

方备了些冒险用品，与克洛挥尾告别。

方打开地图。北方密林距他所在的村庄不远，但危机四伏。他折回地图，俯身向下午太阳的右方四爪奔驰。现在的路途很轻松，但之后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如果不遇到阻碍，大概三四天吧。太阳隐去，方借着森中一丝月光在地图上用爪在大概位置划了一个十字，之后吃口行粮，聚拢落叶，

躺下。月亮快要圆了。

突然，他听见临近落叶咔嚓巨响。圆瞳之中映出一头熊。熊闻到方身上肉的气息，想捡来吃。

方立刻蹿起，压下双耳呜呜怒吼，拔出爪刀挥舞，脚踏落叶吱嘎。熊意识到方并不是好对付的猎物，

转身离开。

幸好只是一头饿了的熊。但之后可就不一定了。方再次作出下犬式，但这次是敬拜月神。

当晚，他的感知再次被扭曲的森林吞没。千百万金属飞虫将天空污染成死寂的苍灰。所目之处尽是铁锈的腐败。方立即惊醒，焦灼感蔓延他全身。他要快点了。

太阳还未升起，而他再次赶路。丛林越发凶险，喜阴的藤蔓用湿漉漉的刺粘着他的毛发与随身物件，疯狂的灌木蕨草近乎塞满森林。快到北方密林了。方再次扎下叶床。最好点些火以防万一。

方将防火的石子围成一圈，其内堆上足够燃到白天的草叶。然后，他伸出爪指，聚精会神。肉垫渗出暖意，很快指头便浮现出一撮跳动的火苗。再睡一会。

狼族之道在于与自然和谐共生，而自然会赐予他们灵能。这种平衡绝不许钢铁的森林破坏。方在心中默默感谢愿意为他牺牲的燃料，然后倒头就睡。

阳光刺进他的眼皮。这个夜晚异常安静，甚至连森林该有的蜥蜥缩缩声也没有。方准备片刻，便继续奔跑。现在很难看见太阳，所以方拿出指南针。磁针总能指向北方。

越向前奔，越可感到密林的险峡，肉垫被黑暗地表潜伏的枝叶磨得生疼，有点不同又似曾相识的狂野林木几乎不能辨别方位。方没有停息，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向前迈爪，偶尔瞟一眼指南针。

一步。一步。一步。

忽然爪下之土崩裂。方急忙伸腿刹爪，只见前方是一条如日光下的眼瞳般修狭的峡谷。方站回坚硬安全的土地，压身蓄力，纵体一跃，便跳过长缝。但还未站稳肉垫，另一侧松软的土地便凹陷下去，方便如同掉入蚁狮流沙陷阱的昆虫滑进谷中。滚坠下落时方设法横下身体，终于撑住躯壳，

但已距地面有三狼身远。

方努力抬头，小心收回左爪，摸摸背后。东西一件不少。然后他拔出爪刀，狠狠插入峭壁土中。

固定的刀柄上月长石闪动鳞光。他如此再刺，令前爪能全部放在刀上，又在原地扒按出两个硬实的土坑。然后他再次纵身跳起，这次后爪抓坑。最后，他的触须拂过新鲜的林叶气息，但瞳孔已经半圆了。他只能停下。

方又一次堆了个火坑，瘫软在叶床上。他的身上有几处擦伤，不大，但在密林的环境中伤口极可能感染。他舔舔伤口。

月神啊，保拓我不要碰见危险的野兽。

他没有再压犬式，只是虔诚地俯下双耳。月神应该会听见的。

方闭上眼。他没有用过治愈术，不过他可以试试。他观想草药的能量进入伤口。请自然借我痊愈之力。

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复原。

现在只需要时间。他沉入梦乡。

梦境越发狂乱。钢筋铁骨的怪兽吞噬植物，只留漆黑的毒烟。动物们四散纷逃。叶片啼颤。木头怒嚎。天空破碎。生灵涂炭。

方意识到自己的肌肉不知何时僵硬起来。满月之华如灯，似在指引着方。

跑。

他不顾伤，疯狂地向前蹿。森林中见不到任何动物，只有彻骨死寂与某种低沉的隆隆声。隆隆之声折磨着方的每一根神经，但他忍痛，将耳对准声源怒奔。越来越响的嗓声如恶魔戳痛他每一根毛发，以至他不得不使用灵能。

快点!

在密林深处，林木尽覆，漆黑的油污漏出，隆声最为震耳。那个暴君一定就在这!

他绕过脏水，翻过倒木，终于见到了那个怪物:金属的外壳，挥着如大钳般的锯齿，魔鬼似的吐出漆烟，侵噬森林的土地。方拔刃，却不能靠近舞动锯爪的钢铁森林一步。

这个时候就需要以灵能攻击了。方反握双刀，从星光宝石中发出光束，却被怪物的外壳反射。

没有用。他绕着怪物奔跑，不时变换方向以伺机偷袭，但怪兽的利爪无懈可击。

方决定打消耗战，可怪兽非狼的体力丝毫没有消减的样子，仍像之前盘转怒吼，而他快被浓烟呛死了。不能继续了。一定有弱点可以制伏这头凶残的恶魔。

这时，月神之芒突然落在怪兽的头顶，而方刀格上的月长岩也烁耀相同的微光。方意识到怪物的锯刃无法触及头顶，他或能利用这点奇袭，可他要怎么做呢？

方想起了浮空咒，不过可施放浮空咒的狼屈爪可数。但月神正关注着他，借助月神的力量，他应当能做到的。他深吸一口气，全力奔跑，而后如兔子蹬鹰般猛踏地面。

在此刻，请月神借我自然之力!

月光围绕在他的爪趾上，将他托起。他成功了。他操纵自己绕过锯刃，压在怪兽头上。

我将扌

。

。

。

就像突然被大狼打断的游戏，方在一片淡蓝的液体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悬浮其中，被无数从上与下伸出的铁丝缠绕，正呼吸液体。他尝试使用灵能。失败了。液体箱三面为金属，一面被透明墙阻隔，许多不知名的器械摆在墙后，如同邪恶术士的实验室。

一只奇怪的生物走一一或者叫爬一一来。它有形态如长颈恐龙的头与前爪和像昆虫的身体和脚，

外骨骼如同机械般银灰。它优雅地摆动六根长矛般的细腿，以恰巧组成正六边形的落脚点结束运动，

位于正六边形中心的躯壳插满了各种铁丝与钢块。

那生物对空气以非狼的声音说话。

实验十分成功。我们已经引导它们学会我们的语音。灵能计划已成功。现在进入拆解大脑阶段。

方挣扎着对那个生物喊叫。你对我做了什么!

实验体正在反抗。它果然是能通过筛选的样品。

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实验体，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反正第一二阶段结束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实验是什么？

你通过筛选，是最合适的实验体，所以我们将在你身上进行第三阶段实验。放心，不会伤害你。

而实验…

自从进入FTL时代，斯科皮恩虫便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摆脱苦弱的血肉之躯。他们已经蜕去旧外骨骼，换上机械的骨架，但他们仍不能弃去肉壳的中枢一一大脑。关于大脑、意识与思维必应多加研究，但限于个虫隐私等迟迟无法展开。

但他们发现了一颗有土著的星球。于是灵能计划便得以开展。

当斯科皮恩意识到狼族仍处于分裂的铁器时代时，他们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措:将行星的天然卫星改建为观察站，并向其母星散布纳米机械。他们在一处悄然布上以斯科皮恩文字与简易图画作成的"灵能之书″，狼族能通过向自然祷告的方式使用机械，而与此同时斯科皮恩也可以收集它们的大脑数据。令虫欣慰的是，一个土著部落发现了这本书后，将这本书上的语言作为官方语并统治了其它部落。籍由此方式，斯科皮恩虫既可分析大脑，也可通过狼族的唯心主义信仰停滞科技发展。现在狼族只会想保护它们心中神化的自然。这便是第一阶段。

而如今，数据已充裕，斯科皮恩进入第二阶段:尝试以纳米机械影响大脑的思维。斯科皮恩选在梦间，因为这样一来不用太担心失败后的影响，二来更容易圣化成神的旨意。斯科皮恩虫决定将其设计为一种"考验″也为第三阶段更侵入性的修改准备。

适格之生物必须有强大意志，以在影响之中清醒不昏迷；应有健壮体魄，以适应液箱；此外最好有一定操纵纳米器械的能力。而方三点均符。

没有神了。

扭曲的深渊中，钢铁森林如施虐者爪中的水滴一遍遍向方的腰上低语。狂乱的漩涡夹着许多有名或无名的痛苦折磨他的知觉。苍白之月悬挂天穹。森林原先的话语。克洛快乐的摆尾。古老的记忆一同压碎在出轧的金属下，燃烧殆尽。在无可名状的痛苦蝠群之中，斑白的钢铁森林腐蚀着密林的气息，直至铁锈的气味压过一切，空余疯狂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