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说 C23.

“你走吧。”

唐九洲独自坐在石凯家的客厅里发呆，看着窗外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看着屋子里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不见。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难过、伤心、愧疚，变成了麻木、茫然、胡思乱想。

一个小时前，蒲熠星帮周峻纬取出子弹后走出小卧室，对上站在门口的唐九洲震惊、愤怒的眼神。

“九zou我......”蒲熠星想解释，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啥可解释的，今天的行动他从中作梗不是假，看到郭文韬提前带着齐思钧他们进来自己就立刻决定背叛不是假，害的搭档中枪负伤也不是假。

“你走吧。”唐九洲低着头不敢看蒲熠星的眼睛，他指着大敞四开的门，死死咬着下唇，忍着眼泪一字一顿：“我不敢让你继续待在我和周峻纬身边，可是你是我哥我也不能和你动手，所以，你走吧，去哪里都好。”

一旁完全插不上话的石凯看得着急，见蒲熠星真的低着头往出走便急忙追上去：“哎呀我真的是，你们三个人多大年纪了还吵嘴？”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对门口的唐九洲扯着嗓子喊：“你在家照顾好周峻纬别乱跑啊，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有药，他要是发烧你就烧点水给他吃那个退烧的药啊......”

屋子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墙上可爱的挂表发出“哒哒”的声音。

听着让人心烦。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九洲习惯性的伸手去揪自己耳朵，眼泪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郭文韬和蒲熠星叛离了组织，周峻纬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在隔壁卧室半昏半睡，唐九洲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应该去哪里？在赶走蒲熠星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挫败的发现自己真的好没用，什么都做不好，谁都保护不了。

从加入组织以来，唐九洲似乎就是一个隐形的被保护着的角色，他总是被三个哥哥藏在身后保护的很好。他不用去对接任务，不用去争分夺秒处理现场，不用变换身份去风口浪尖的地方卧底、伪装——这次进警察局是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他们把他安排在危险地方......可是他难道真的就这样生活在舒适圈一辈子吗？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还是不能扛起重担保护一次哥哥们吗？

“我要变得勇敢。”

对，我要勇敢起来，我得长大，我不是小孩子，我一定会更加努力让所有人认可我的能力。

喂周峻纬吃了退烧药，帮他准备了有些潦草的简易三明治和水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轻手轻脚关好房门，唐九洲下楼拦下一辆出租车。

“你好师傅，我想去一下北京市第三监狱。”

对于郭蒲二人的背叛唐九洲出于私心没有说，他怕自己接到的新任务是去清理“双北”门户，可是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有些棘手的噩耗。

“九洲你别着急，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那人站在房间的阴影里，说话声音依旧温柔舒缓：“你想改变现在这个局面对吗？我有一个想法——你认为你们四个之所以会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

唐九洲张张嘴，有些茫然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知道啊。”

“是因为齐思钧。”

“哦哦......因为小齐警官？为啥呀？”

“你看我这么梳理对不对啊，峻纬会中弹负伤是因为阿蒲的背叛——他在关键时刻对炸弹动了手脚还让峻纬的子弹打偏；而阿蒲会选择背叛和他搭档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是因为发现郭文韬的叛变——他对阿蒲表达了自己想要真正加入警察队伍的想法，并且在行动当天提前带警察进入了你们的布置好的1号仓库......那么，郭文韬为什么会突然叛变呢？是因为他认识了齐思钧。”没开灯的屋子光线暗得厉害，阴影遮住了那人大部分的面容，只有下半张脸暴露在外面走廊灯光投进来的一点明亮中，他慢慢扯起一个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看上去有点可怖吓人，就像是美国惊悚电影里疯狂的小丑Joker。“所以，九洲你的任务就是——炸死齐思钧。”

齐思钧知道那三人既然敢在仓库靠近悬崖的墙上炸出一个洞，就一定已经做好了逃脱的完全之策。可回到警局一整天了，他依然会忍不住分神想着周峻纬跌落前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有他肩膀上绽开的大朵血花。

“别担心，阿蒲会照顾他。”郭文韬端着咖啡和果汁爬上天台，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安慰着。

“蒲熠星能行吗？”

“拜托~他俩搭档了都快10年了，阿蒲处理外伤的手法堪比专业医生好吗(ˊ˘ˋ*)♡”

齐思钧轻笑：“呵，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背叛了他。”

郭文韬觉得自己能忍住不把热果汁呼在齐思钧头上，真是一个脾气好性格温柔自制力强的好孩子。“怎么着你还希望周峻纬真给你头上打个大窟窿啊？你这什么破逻辑！”

“他不会的，我有感觉，即使那天没有人撞他他也不会真的打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感觉。”

文韬点点头，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低落，向来不善言辞的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哎小齐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周峻纬的秘密吧——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你是当年甄红和甄律师的表弟，在我们的老师还没发现的时候他就知道。”

齐思钧的注意力果真被吸引过来，吸吸鼻子，茫然问：“他一开始就知道？”

“嗯，他一开始就知道。当年你去认领甄律师和甄红尸体的时候，14岁的周峻纬第一次跟着导师回国做调研，因为担心你的心理出现问题，警局请了他的导师帮你做心理疏导。他说他那天还给了你一块儿糖。“

“糖？......啊！那个是他？”齐思钧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当时屋里光线暗，他太黑了我根本没看清他长啥样！”心情终于明朗起来，他前仰后合的笑着，能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杯果汁暖暖的温度正从他的指尖爬上他身体每一个经络：“文韬，我想去看看当年那个被砍头的受害人家属。”

他说的是唐九洲提到过的甄阳案件的郝姓女死者。当年甄阳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后，其父动用大量人际关系和金钱打点，帮他逃脱了法律制裁，只关了短短1年甄阳就被释放。释放甄阳当天，郝同学的妈妈抱着郝同学的遗像跪在监狱门口大哭，郝父和郝弟弟扯着“人命关天，天理何在“的横幅站在郝母身后哭，惊动了一干媒体记者，结果只闹腾了半个小时就被甄父雇的保镖打走了。

后来郝家是什么样的情况，逐渐没有人再去关心，这个繁华又庞大的城市从来不缺少新的事件和卖点更多的新闻。有人说他们一家搬离了北京；有人说郝母被气得中了风，郝弟弟和郝父带着她四处问医看病；还有人说他们收了甄父的一大笔钱改名换姓了.....齐思钧是在户籍警那里翻了档案又去问了当年认识郝家人的街坊领居，才终于得到郝家的新住址，他准备今天就去看看。

“文韬你知道吗，认识你们之前我从来没怀疑过我的信仰和我从事的职业的意义，可是现在我也会开始不确定——我原本很坚定的认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以自己的角度，去惩罚另一个人所犯下的错，法律才是目前人类文明世界里唯一的合法惩罚方式......但也许这也是被有些人利用后最锋利的伤人的剑，法律之外真的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平等，法律的空子真的太好钻。”

郭文韬没说话，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笨嘴笨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小齐，我也是在认识你之后才开始相信我们如果坚持去努力，未来的某一天也许真的会创造出那个美好的理想的社会啊。”

“......但愿吧。”看向远处的楼群，齐思钧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