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背景，莫扎特祭日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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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红相间的宾利摇摇晃晃在公路狂奔。
波西米亚狂想曲扰醒了太阳，远方的雪峰身披晨曦，却耀眼不过驾驶座上那少年。
高楼林立的灰色城市被一个漂亮摆尾甩在身后。
排气管里的烟断断续续，每次都如放炮般爆开，似在为这场“逃跑”欢呼。
“大师，大师！”沃菲向后座探出半身子“大师，帮我把墨镜递一下呗，阳光太刺眼，我要瞎了。”
萨列里在一只巨型毛绒熊软软呼呼的肚皮上醒来，入目便是小对象傻乎乎的笑脸。
奇怪。
他记得他睡前明明在赶稿，可能确实不小心眯了一小会儿·····但这是哪儿？这明显不是他家。
萨列里揉揉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沃尔夫冈？”“我在”沃菲抽空扶了下方向盘“大师，墨镜墨镜！”
“嗯，给…… ”安尔尼奥顺利摸到目标，转眼间时猝不及防看见窗外的田野。
大片大片金黄的麦穗铺在两旁，柔柔地拥着窄窄一条公路，像童话中的黄金羊毛或者阳光落在地上激起的波涛。
麦浪层层，此起彼伏。
车窗开了半哉，稻香和着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往后座上涌。
萨列里身处其中，感觉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沃尔夫冈！”安东尼奥把自己从杂物堆里拔出来“我倒底在哪儿？”
“麦田，或者公路，或者建在麦田里的公路，或者长在公路边的麦田？”沃菲戴上墨镜“大师！看我帅吧？”
萨列里快疯了“莫扎特先生，我还得上班呢！我还有稿要交！”
“没事啦，我帮你请过假了。”
“...... 准下来了？”
“嗯，我告诉罗杰博格你岳父死了，请几天回去出殡。”沃尔夫冈用余光瞅他，声音渐渐弱下去“不然他不批……”
“我连婚都没结哪儿来的岳父？！”萨列里觉得罗森伯格会相信这么个见鬼的借口，比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私奔这往事还离谱。
“对噢！那下次请婚假怎么样？正好一个借口，我俩用，说不定还能骗几个红包。”
“沃尔夫冈！”
“大师——”莫扎特先生是天生的少年音，清脆，还带有转着圈的尾调，撒娇时可以将这种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萨列里告诉自己，不能服软，不能总惯着他，看看这小孩现在都无法无天敢半夜拐人，说谎骗上司了。
“大师——”沃菲又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望过来，让人想起某种大型犬委屈巴巴摇尾巴的样子。
“我的好大师，我知道错了——”
“你转回去看路！”安东尼奥见他差点儿冲进田里。
“放心放心，我车技巨好！绝对的选手级别。”
“我记得你科目二没过。”
司机不说话了，把波西米亚狂想曲的音量调到最大。
宾利是辆二手的，至少有二三十年的历史，岁数差不多在莫扎特与萨列里之间。所以音响多少有点儿小问题，电流声滋滋。
习惯了古典乐的乐师长听着脑壳痛。
“换一首。”
沃菲从善如流，换了首大卫伯伊。
安东尼奥沉默了，亲自翻了半天才从披头士皇后鲍勃迪伦罗普兰里找到个名为lover的文件夹，点开，是他的曲子。
都是他的曲子。
萨列里问他男朋友“你的作品在哪个文件夹？”
沃尔夫冈想了想。
“垃圾箱。”
安东尼奥迅速冲到垃圾箱，把能恢复的所有文件一一抢救回来。
几百份曲稿啊，莫扎特这死孩子真一点儿没留。
“手机内存不够嘛，而且都是发表过的东西，手稿还在家呢。”
虽然现在音乐软件遍地都是，但他俩还是习惯用实体乐器写手稿。老宾利空间不小，被塞成这样是因为莫扎特把所有便携式乐器都带上了。
“可能会用到。”
萨列里很难不赞同。
公路旅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枯燥的，但沃菲总是能把最平坦开阔的柏油路开得跟普罗米修斯窃圣火的过程一般惊心动魄。
能看出，司机或者这辆老爷车，至少有一个胸怀赛道。
在第五次被吓得差点暴毙当场后，萨列里终于忍不住喊停，然后开门把他小男朋友从驾驶座上揪出来，团叭团叭丢到副驾驶。
“我抗议！”少年昂着脖子喊。
萨列里一脚油门“鉴于这辆车上只有一本驾照，而它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抗议驳回。”
事实上莫扎特先生被安全带锁在副驾驶也不安份，抱来把吉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
“大师大师，想听什么我给你弹呀。”
“随便。”
“我写一首关于麦田的曲子怎么样？”
“好”
“我写一首关于公路的曲子怎么样？”
“好”
“我写一首关于风的曲子怎么样”
……
“怎么不说话了？”安东尼奥用余光扫过去，小孩儿靠着吉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昨天只身忙了一晚上，这会好不容易消停了，才发现都累成这样。
他家沃菲啊，明明头都抬不起来了，听见爱人叫自己还是半梦半醒问“怎么了？”
“没事儿，好好睡一觉吧，要指路了我喊你。”
萨列里把吉他拿到后座，又拽了张毯子给他裹上。
沃菲露出个脑袋，东倒西歪地凑到安东面前，落下个软乎乎的吻“ 睡前亲亲。”
少年心满意足地做梦去了，大师却平静不下来了。
看看路，看看身旁的小对象，看看窗外的风景再看看玻璃里的小对象。
是谁家的小男朋友呀？
安东尼奥摸摸他刚才吻过的地方。
嗯，是他家的小男朋友，是他的小莫扎特先生。
几个月前，他们共同的朋友弗朗茨·海顿大半夜被沃尔夫冈一通电话喊到某犄角旮旯小酒馆。
少年急得要哭，从酒瓶中飞到老友脚边儿，抓着他的袖子说”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安东尼奥。”
海顿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提溜起来站直“安东尼奥？这次又是哪个安东尼奥？”
“没有哪个安东尼奥，就只有一个！安东尼奥只有一个！”
“好好好，安东尼奥听起来不像个女名，是个男孩儿？”弗朗茨象征性敷衍这酒蒙子，心里暗暗数那空瓶数。
很好，至少堆了半扎。
沃尔夫冈都快急死了“安东，就是大师啊，乐师长，黑色小辫子，超级超级好的安东！你认识的！”
关键词给得很充份，谜底都搁嘴边儿了，但海顿不敢说。
“……沃尔夫冈，你说的安东尼奥不会是萨列里吧。”
安东尼奥·萨列里，美泉宫大乐师长，古典乐音乐家，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活成了个似乎在棺材里卧了几百年的阴暗死僵尸，乐坛斯内普……
他们俩完全是两个极端！
再说了，整个维也纳谁不知道那位乐师长对莫扎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待在你的位置上，我们就相安无事。”
——还是在听完沃菲的音乐后。
谁会不喜欢莫扎特的音乐？
萨列里就是在嫉妒！
但沃菲本人并不这样想“大师喜欢音乐，我是天才音乐家，所以他喜欢我。”
“美泉宫里到处都是音乐家。”
“大师喜欢甜食，我可以天天买给他，所以他喜欢我。”
“他又不是自己买不起。”
“大师每次见到我都会给我打招呼，让我少惹事，他好关心我，他一定喜欢我。”少年歪在沙发里，不知从哪儿摸出半瓶黑啤，一口闷“他还会弹我的曲子！他绝对绝对喜欢我！”
海顿都懒得告诉他萨列里八成就是弹来玩玩。
“那你打算怎么样？”
“我要去找他表白！我要当他对象！你……你帮我！”
弗朗茨沉默得振耳欲聋，他后悔接了那通电话。他应该好好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而不是在这儿听酒鬼同事说醉话。
莫扎特一手海顿的衣袖，一手抓着酒瓶，表情天崩地裂，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不能再拖了…… 我今天看见他在小刀划拉自己的手腕，我再不去，就要没有对象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想守寡呜呜呜……”
海顿没办法了，替他结账后千辛万苦把人骗回家，想着与这死孩子第二天酒醒了应该就没事儿了。
结果几个小时后沃尔夫冈精神抖擞穿着他最张扬的一件亮红色礼服，抱着刚从花园里摘的玫瑰，把海顿从床上拉到萨列里门口。
“我去表白了。”沃菲说这访时颇有种风潇潇兮易水寒的感觉”海顿爸爸，如果我一会儿被大师丢出来你记得安慰我一下。”
困得半死的海顿先生这才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
莫扎特真的喜欢萨列里！
沃尔夫冈从来不走寻常路，明明大门就在那，明明门铃就在那，可他偏偏叼着花爬人家阳台翻人家窗。
然后与正在给自己上药的萨列里四目相对。
大师不动声色用花边袖口遮住狰狞的伤口“莫扎特先生，你在干什么？”
“找你吖”沃尔夫冈向大师行了个漂亮的亲手礼“是不是很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感觉？”
大师抽了抽手，没抽动“你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
沃菲这才想起把玫瑰递给他“大师，不，安东尼奥，我喜欢你，可以让我做你男朋友吗？我很好养活的，能给你写曲子，能给你做点心，能让你亲亲抱抱，收下我不亏的！”
萨列里盯着他的眼睛，愣了半天“你这算，表白吗？不好意思我要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呀！”沃尔夫冈握着对方的手“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对吧？”
“？？？”
“我的好大师——“少年歪歪脑袋，灼灼地看了来”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介意我一直在你身边缠着你烦你吗？”
萨列里心说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不介意。
“那不就好了！那你愿意答应我的表白吗？”
“……愿意？”
于是安东尼奥被他对象光明正大地、有名份地亲了两口，沃菲抱着他男朋友，笑得像只不用孤寡的傻狗。
沃尔夫冈的目的地是一座雪山，山下有星星点点的小栈、人家，山上有座新建的滑雪场，索道悠悠横在空中。
由于还在试运行阶段，几乎没什么人。
莫扎特能摸到这儿，还是因为这儿是他朋友开的，请他们先体验体验。说唯一缺点是配套酒店还没建好，所以得他们自己找地方住。
没关系，问题大。
萨列里把车开到山脚的雪场门口，行李由场地的车带上去，人抱着沃菲从一堆乐器中神奇变出的滑雪设备坐上索道。
“大师大师。”沃菲问帮自己系安全带的对象“你恐高吗？”
“不，怎么了？”
少年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我恐也行。”
缆车缓缓上升。
世界一片白茫茫，空荡到似乎只有他们俩。
沃菲靠在安东尼奥的肩上，扒拉他的手。
大师的手生得修长，指腹处有几处由于常年拿乐器而磨出的茧子，还被某个小坏蛋涂了黑色指甲油。
再偷偷掀开袖口，旧伤都长出了粉肉，有些疤好不了了，幸而没有新增。
沃尔夫冈很满意。
“安份点。”被大师轻轻打了一下。
“不要，我恐高，你得安慰我。”
安东尼奥说不出什么腻腻歪歪的情话，轻轻将手翻过来，掌心向上，然后，十指相扣。
萨列里一起玩过雪，在缩在妈妈怀里的孩提时期。大雪封山，爸爸带他滑雪橇去请医生希望为重病的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雪白眉梢，他们与命运抢跑。
为了防止受伤，小小的安东尼奥被用绳子捆在父亲身后。
飞速移动的树影，耳边杂乱的风声和父亲泛红的双眼。
这是萨列里对滑雪唯数不多的印象。
因为他把滑雪板埋在了一座座冰凉的石碑前。自那以后，他再没有滑过雪。
“大师，放轻松点，我在这儿呢。”金发少年拱在他耳边哈气“是不是冷啊？耳朵都红了。”
有沃菲手把手带，萨列里学得很快，不过几个小时便能勉强跟上收了速度的沃尔夫冈。
“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滑第二圈的时候赶上我。”沃菲还有些犹豫，他不想离开萨列里。
“你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得靠我自己练习。去玩吧，把油费玩回来，不然白来。”萨列里放开沃菲的手“一会儿来找我，记得。”
“放心吧！”沃菲挥挥手，风一般冲出去。
萨列里看见他变成金色的一点点，在雪道上飞翔。不时跃起，几个漂亮的空翻后又稳稳落地。
安东尼奥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他感觉自己方飞了一只鸟。
或者说，那只星星般的小鸟生来便是天空的精灵，偶然在他手上停过后，又重回天空。
他还会回来吗？
自愿留下的人定定地看着。
他在等那小鸟飞回掌心。
沃菲一个人乘着缆车重回山顶。
缆车离地很高，说是有恐高症的人晃荡着腿向下寻找爱人。
他向下方的爱人挥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滑回去。
“大师大师，我回来啦。”
他们本打算在山顶安营扎寨看星星说小话，但估计是滑雪吹冷风的缘故，沃菲有些咳嗽，软乎乎地挂在安东尼奥身上，小脸发白。
大师搂着他颤颤巍巍走向来时看见的小酒馆。
旅店很小，破到只有一间乐师长勉强看上的房间。
老板好心送来电热毯，不好意思地说准备装修了，他们明年来时一定比现在得多。
沃菲不介意，嬉皮笑脸说，那我们明年再来就是老客户了，得打折啊。
老板笑着下去了，过不了多久又送了暖乎乎的奶油炖菜和酒，说是稀罕这小孩，免费给的。
分量不多，沃菲和安东一人一口分食。
沃菲吃不多主要在喝酒，于是炖菜大半都进了乐师长的肚子。
音乐家们迷迷糊糊一起靠在窗边。星河被高高低低的树冠和屋檐遮了个结实，漏出的点点星子还不及那少年耀眼。
零点将至，萨列里轻轻吻了一下爱人的发顶。
星星睡着了，呼吸浅浅，雪花般晶莹易碎。
使萨列里莫名想起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说，沃尔夫冈写不完安魂曲也活不过35岁的预言。
怎么可能呢？
小孩的安魂曲快写完了，小孩的生日也快到了。
萨列里想，两个月后等他生日换他带他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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