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蔷薇.2

彼时心间的刺痛与怅然犹在，只是清醒之后浑浊的眼珠中却有几分可悲的惊喜，他立即摸到书桌旁的笔，刚要画下，却发现笔端墨已干，砚中也早已无墨。

脑中的身影稍纵即逝，片刻之后，他便再次忘记所有。

苍老的眉宇间难掩失落，令天下敬畏的护国将军此时露出的表情却像孩子一样无助。

一声叹息，他无力的倚在太师椅上。昨晚竟这样不知不觉的趴在书桌上就睡了，马嘉祺苦笑，真是越老越不知事了。一抬眼，不经意间，阳光穿透眼眸，书桌前的女子仍旧静立，她垂着头，眼眸微闭，一袭红衣，宛如梦中倾世垂眸的脸，马嘉祺便在这一瞬恍了神。

不知怎么行至女子身前，他伸出苍老的手，仿佛穿越了时间，再次触碰到那个鲜活的脸庞，美得让他不敢多看：“倾世。”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却让他忍不住眼眸微润，记忆中的女子抬眼看他：“嘉祺，你喜欢我罢。”

嗯，我喜欢你。

可是这话，他永远说不出口，她也不可能再听见了。

林昕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近在咫尺的苍老的脸将她狠狠惊住，她倒抽冷气，挥手打开马嘉祺的手，用力推了他一把，马嘉祺毫无防备，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径直撞在书桌上，林昕也腿一软摔坐在地，她惊骇的望着马嘉祺，只见护国将军扶着腰，嘶嘶抽着冷气。惊骇之后，卿时苍白了脸色，她……伤了护国将军？

外面的奴仆听见房间异动慌忙的推门进来，看见房中场景，有人呵斥：“大胆……”

“行了。”话还没说完便被马嘉祺打断，“把她安置好。”没有多余的话，却以让所有人明白了将军的态度。

林昕留在了将军府，马嘉祺却从不碰她，他只喜欢她穿红衣，只喜欢看她静坐，但他却比任何人都对她要好，坊间传闻护国将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林昕虽什么都不说，但心里总是难掩窃窃自喜。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马嘉祺仿似心情极好，他与她坐在一起用膳，可今日午膳的菜肴却比平时简单许多：“虽然简陋，但都是我做的，吃得惯吗？”

林昕一怔，护国将军为她下厨……她脸红着微微点头。

“今日是你生辰，我也不知送你什么，只好做了些你喜欢的菜。”马嘉祺有些紧张的说着像一个想要讨好别人的孩子，“不好吃可以骂我。”

林昕呆怔了一瞬，今日不是她生辰……这句话在喉头滚了一下，然后咽进肚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很多也不是她喜欢吃的。仿似恍然明白了什么，林昕愣愣的望向马嘉祺，却见他温和的望着她，但目光却没落进她眼里。他像是……

在寻找着什么人，而那人不是她。

【转场】

及笄礼后，繁复的礼服尚未褪去，丁程鑫坐在院子里望着明晃晃的月亮，拉平的唇角诉说着她的不悦。

马嘉祺忙完侍卫部署的事，刚走到公主院门口便看见她又没关院门就坐在院里，她面容映着月色有些说不清的清冷。马嘉祺眉头微蹙，她不高兴吗？

为什么？

可不管他有多想让她开心，他都不能再往里走了，公主已经成年了，是大姑娘了。他们男女有别，尊卑有别。

马嘉祺垂下头，想到及笄礼上丁程鑫的身影面容，他从没那么清楚的看见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是天之骄女，是天上的星星，他再如何仰望，再如何踮起脚尖想去触碰都是不行的。

掌心收紧，马嘉祺脚步一退，守在院外，忽听里面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马嘉祺心里一惊，回头望院中的丁程鑫，只见她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盯着他，马嘉祺不明所以，丁程鑫喝道：“进来！”

马嘉祺乖乖走进去，丁程鑫盯了他许久，见他始终一言不发，终于忍不住大声道：“礼物呢！”她摊开纤细的手像要抢似的伸到他身前，“我的礼物呢！”

月光下她头顶做工精细的发钗晃得马嘉祺眼花，他手心一紧又将袖中的东西又往里藏了藏，他垂头：“抱歉，我……卑职没有……”

丁程鑫更怒：“胡说！前几天我明明……”她咬唇，把后面的话咽进去，摊开的手掌仍旧固执的放在他面前，但却带了点微不可见的颤抖，她垂下眼眸，眼眶微红。

其实丁程鑫怎么会不知道马嘉祺在顾忌些什么，她知道在她登上高台行礼之时，这个男人仰望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落寞。数年相伴，她却觉得他们之间越走越远，他自称卑职，对她行礼，疏远她……倾世害怕，有一天他们的对话会变成了可悲的命令回答。

看着垂头的女子，马嘉祺心尖一软，心疼压过了所有情绪，他慢慢拿出衣袖中藏着的发钗，低声道：“我没有做得很好。”

丁程鑫看着放在掌心的发钗，有些怔神。马嘉祺耳根染红：“磨着磨着，就磨成这样了，虽然不好看，但可以防身。”他眼神四处飘了一会儿，落在一旁的梨树上不敢看她，“不喜欢可以骂我。”

握住发钗，丁程鑫珍惜极了的放在胸口，之前再大的怒火与不安都被抚平，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唇角的笑慢慢展开，“我很喜欢。”她弯起眼眸，映着动人的月光仰头望着他微笑：“我很喜欢。”

马嘉祺悄悄转过眼，但见丁程鑫脸上的笑，心中的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安静了下来，他恍惚间又想起自己留在她身边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这抹明媚的微笑吗，不就是……想看见她开心吗。

“可是……”丁程鑫佯装苦恼道。“这钗好像没有用武之地。”

马嘉祺怔然。

“因为，你会一直护着我的，不是吗？”

心尖酸软，他差一点就逾越了身份的距离摸上了她的脸。他的公主真是无赖，居然在这种时候讨要承诺。马嘉祺无奈一笑，郑重的点头。他本来就会护着她，会一直护着她……

剧烈的马蹄声不知从哪儿惊起，踏碎安宁。美如梦幻的月色破碎，丁程鑫的脸在他眼前消散，朝堂上一纸急报宛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响。他犹记得，那是丁程鑫嫁去越国一年之后，边境传来的消息——

越国内乱，大齐嫁过去的皇后，被叛军鞭笞而死。

“你会一直护着我的。”

她唇边的那一抹笑就像是让他世界倾倒的阳光，那样的明媚，他再看不见，也永远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