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春华·风月-伍

三皇子侧妃入府之时，宣映葭亦有前去观礼。虽不是正妃，却也终究是皇子府里正经的主子，又是文子端血脉相连的表妹，故而，此番的迎妃仪式也算是盛大。

宣皇后与越妃作为嫡母与生母，正坐在一起说话，宣映葭随侍在侧，不时也插入其中说上几句话。

见她成婚之后面色红润、神色安然，宣皇后便知道，冯玄知待她确实是很好的，宣映葭婚后的日子也过得很是舒心。欣慰地伸手拉过宣映葭，宣皇后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与越妃道：“往日总为儿女婚事发愁，瞧见瑟瑟嫁得如意郎君，子端也自有姻缘，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鹰扬将军的官位配咱们家瑟瑟还是低了些，也幸而那冯姓小子肯上进，待瑟瑟又这般体贴，倒也是一桩良缘。”越妃瞧了不远处正在与人饮酒的冯玄知一眼，见他时不时回头望宣映葭一眼，那般上心的模样，便知他对宣映葭确实情深，既然如此，那其他的条件便不是那样重要了。随后她又看了今日的新郎官一眼，见他脸上毫无喜色，又是暗恨这不争气的儿子不懂得把握时机，竟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姻缘白白从眼前溜走，她道，“至于老三，不提也罢。”他与他那表妹本也没什么情意，如今硬要凑活到一起，也不过是因着那些不纯粹的利益交换与权衡利弊罢了。

“好了。”宣皇后温柔一笑，知道越妃对这桩婚事并不是十分满意，却也不欲干涉文子端的决定，所以心中很是不快。她望了眼庭院中的宾客，对着越妃道，“阿婉性子柔顺，日后与子端，也必定能夫妇相合、携手共进的。”

想起越婉那性子，越妃又是一阵皱眉。她本就不是那种会干涉儿女们私事的母亲，既然文子端自己选择了越婉，那她也不会阻止。只是见这不争气的儿子硬生生错过了上天赐下的未来新妇，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凭这十数年的青梅竹马之谊，但凡文子端有一日能不端着他那架子，但凡他多往前迈一步，他与宣映葭都不会是如今这般的结局。

“左右日子是他自己过，我虽是生了他，却也管不到处处。”越妃摆了摆手，一眼便瞧见了庭院一角里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凌不疑与程今朝，将小儿女的情思瞧得清清楚楚，“他自己觉得好，就成了。”儿女之间的婚事实在叫人觉得麻烦，还是留给文帝去头疼吧，毕竟，他最爱给人做媒。

婚宴休席之后，宾客各自散去。文子端穿了一身火红的婚服，在暗下来的夜色中也是那样显眼，宣映葭送了宣皇后回长秋宫后，便在长长的甬道上遇见了他，这是她出宫的必经之路，却也是文子端回至寝殿的必经之路。

“夜色渐深，侧妃还在殿中等候三殿下，三殿下何故在此。”宣映葭停下脚步，望着这个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男子，“还是早些回去安寝吧，莫要让侧妃等急了。”

“你成婚之日，本殿还少了一份贺礼，今日补上。”文子端的广袖被轻轻撩起，露出一个檀木的盒子。他单手递到宣映葭面前，示意她将盒子接过。

沉默片刻，宣映葭终究是没有接过，她只是伸出手去，就着文子端捧着盒子的手，轻轻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露出一枚白玉制作的玉佩，正刻着一株蒹葭。

蒹葭有情，可寄相思。

若是在去年，若是在宣映葭成婚之前，他们二人能多些勇气迈出这一步，也许此生都不至于留有如此遗憾。

只是，终究是差了些缘分。

宣映葭抿唇一笑，拒绝之意溢于言表。她看了眼那被精心雕琢的玉佩，又低下头去看着腰间，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那枚白玉玉佩，“瑟瑟已有夫君所赠的白玉，此生必当珍之重之。再不敢领受旁人的心意。”她的裙摆有细小的褶皱，仿若文子端复杂的内心。宣映葭语气轻轻，却彻底斩断了昔年所有不可言说的情意，“子端阿兄，愿你与新妇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最后的最后，文子端终究只能看着他年少时牵着手领着去学堂的小女娘穿过他，与他渐行渐远。宫门处，浅蓝色衣袍的郎君静静地等候着，待瞧见宣映葭的身影，他瞬间露出笑意，向着宣映葭伸出手。

文子端就那样无声地瞧着，瞧着宣映葭与冯玄知携手，渐渐消失在眼前的宫门口，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也自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