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絮沾泥·不疑-叁

程少商拉着程今朝走向杏花别院的路上，听着自家幺妹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着实多话：“阿姊，不若算了吧。这般贸然上门，着实唐突了些。我听闻霍侯及其夫人并不常来杏花别院，只有霍家的小公子三两日间会来此地小住，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

“好啦好啦，你都说了一路了。眼下都快要到了，也不差这三两步的了。”程少商只觉得无奈，“妙妙，我们只是取个风筝而已，又不是要上门去与人家霍侯讨交情，不必害怕。”说着，她已经走到了杏花别院门外，对着别院外看守任职的士兵自报家门道，“我们乃曲陵侯程始之女，就住在霍家别院的隔壁，我家小妹的风筝掉入了别院高墙之内，烦请转告霍小公子一声，若能将风筝归还，我等感激不尽。”

程少商态度不卑不亢，又听闻是如今都城新贵曲陵侯府中的女公子，守护别院安危的士卒们也不敢轻易将其拒之门外，毕竟霍侯为人谦逊，也从来没有说过杏花别院不允旁人入内的规矩，于是很快便有人对着程氏姊妹俩一拱手，有礼道：“烦请两位程小娘子稍后片刻，在下这便去通报我家小公子。”

听着士卒们有礼的话语，程今朝心底的担忧散去了几分，霍侯治军严明，底下的军士都是如此自律，从来不会轻视旁人。以小见大，想来以霍侯的为人品性，必然不会觉得他们程家是趋炎附势之人，刻意前来讨交情的。

但程今朝万万没有想到，霍侯那般严谨的人，生下的孩子，竟会是这般‘不着调’的性情。只见那士卒很快归来，一手举了一个风筝，对着程少商与程今朝道：“我家公子说，今日院墙之内飘进了许多风筝，不知二位女公子遗失的，是这只老虎风筝，还是这只兔子风筝。”

并不知道霍无伤不慎弄坏了自己的燕子风筝的程今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暗暗思量着，瞧着四周除了他家与霍家别无他人的模样，没成想竟会有这么多遗失的风筝，还都被这霍小公子收了起来，还当真是个好人。她那风筝不过是街边随意买来的，并比不得士卒带出来的这两只做工精细，就连风筝线都是上等的，程今朝也无贪婪之心，遂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的那只风筝，是一只燕子，还请霍小公子再替我们找找吧。”

得了她的否认，士卒再度返回，去后院寻霍无伤。而这厢，霍无伤翻遍了别院的库房，才终于找到了第三只风筝，又恰好是一只燕子，他顿时开朗起来，对着凌不疑道：“表兄，若我将这只燕子风筝给她，她便能安心回去了吧？”

“我瞧着未必。”目光瞥到了携两只风筝返回的士卒，凌不疑轻轻一叹，劝道，“阿狰，依我看，你这风筝虽好，却到底不是程娘子的那一只，她是不会接受的。”霍无伤放在别院库房里的风筝，皆是当年文帝所赐，无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是都城里最好的，远胜过程今朝遗失的那一只。可无功不受禄，既然不是自己的东西，程今朝又如何会收下呢？

见士卒将两只风筝退了回来，霍无伤还是有些不甘心，执意要再让他带着这只做工更好的燕子风筝去见程今朝，士卒推脱不得，只好再去了，但这一次，风筝还是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霍无伤终于死了心，沮丧道：“看来表兄说的对，她确实不肯收。”

“若是她当真收了，我才要阻止你与她结交。”文子端旁观了事情的所有发展，待霍无伤终于死了心，才在一旁凉凉道，“非己之物，怎可据为己有？这两个小女娘倒还算是懂事守礼。”

“阿狰，你不过是一时失手，才弄坏了程娘子的风筝，也不是有心的，不若诚心前去向两位女公子致歉，想来她们会接受的。”对于霍无伤掩耳盗铃的举动，凌不疑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从士卒手上取过燕子风筝递给霍无伤，劝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诚心致歉，两位程娘子定然会感受到你的诚意。不会影响你与她们交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