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相玉映·帝后-贰

长发垂落在胸前，宣映葭俯身凑近文子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色，似乎要从他淡然的模样中看出些许他真正的心思。

文子端不动声色地等着她靠近，宣映葭的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成婚多年，文子端早已养成了习惯，若是有一日宣映葭不在他身旁与他共寝，他断然是会难以入眠的。

纸糊的老虎总是外强中干的，宣映葭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文子端通红的耳根子，她轻笑一声，整个人趴在文子端的胸膛之上，帷幔轻摇，未曾合上的小窗有一缕清风吹入，带着香炉中飘出的袅袅青烟钻入帷幔之中，宣映葭放任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文子端身上，忽然伸出手指去，轻轻点了点文子端的鼻尖，喃喃道：“陛下错了。这世上自有千百种恩爱夫妻，自是不全然同妙妙与十一郎相同的。”她微微抬眼，望向文子端。

青烟绕指，她的发丝刚刚才洗过，还带着淡淡的皂角的味道，她所用的香泽，文子端一闻便能闻出来，是玉兰花香气的，自年少至如今，都不曾变过。

他倏然伸出手，一手按上了宣映葭的后脑，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牢牢锁在怀里，顷刻间，天旋地转，宣映葭再抬眼时，她已经被文子端压在了身下。他以极强的臂力撑着身子，不叫自己将宣映葭压得难受，却也始终与她亲密无间地挨在一起。定定地望了宣映葭一会儿，文子端俯下身来，他的唇瓣很快就落在了宣映葭的耳后，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他极尽柔情，并不会叫她觉得难受，挑眉道：“如此看来，皇后确也觉得，你与朕亦是恩爱夫妻？”

见文子端抬起身子，宣映葭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眼，顺着他优越的鼻梁一路下滑，最后将手指落在他的唇瓣之上，轻巧地点了点：“陛下是国朝的主人，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山川河湖都在陛下的手中，妾不过是一小小女娘，自然是以陛下为天的。”她忽然笑了起来，眉眼俱是风情，微微撑起身子凑近文子端，她贴着他的耳畔轻声细语，仿佛在说世间最动人的情话，楚楚可怜道，“还望陛下垂怜于妾。”

“如何垂怜？”文子端喉头微动，下意识俯身要去亲她，却被宣映葭调皮地避开了这个吻，见怀里的人扬眉之间俱是骄矜之色，文子端的心口处忽然泛起无尽的柔情，他再度俯身去亲她，这一次，宣映葭没有躲开。他亲上了她的眼睛，促狭道，“朕垂怜皇后——再赐皇后一个孩子如何？”

宣映葭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此等轻狂无礼之语，瞬时间红了脸颊：“陛下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如此、如此的……”她有些羞恼，不知该如何形容文子端如同登徒子一般的举动，只得恼怒道，“如此的不正经！”

“那是朕错了。”见宣映葭羞恼，文子端从善如流地认错，两处垂落的长发交缠在一起，他的手指划过宣映葭外露的锁骨，轻声道：“是朕该请皇后垂怜。”他低头含住宣映葭的唇瓣，声音含糊不清，但是宣映葭却听清楚了，他在说，“请皇后垂怜于朕，让朕心无烦忧、子孙满堂。”

清风虽歇，可帷幔之中的春光却未尽。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这一场昏昏沉沉的迷梦，文子端好似做了很久很久，始终不愿醒来。宣映葭降世的那一年，天下尚有兵戈之祸，越太后随文帝征战在外，文子端便交由宣太后看顾，那年夏至，正是蒹葭生长的最茂盛的时节，他在宣太后处，第一次见到了宣映葭，那时的她，还不曾满月。

对那时的文子端来说，宣映葭只是柔软无害的一个婴孩，不被家中阿父阿母重视，需要他看顾一二。任谁也没有想到，经年以后，他们二人竟会有如此之深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