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相玉映·帝后-壹

【宣映葭×文子端】

永平二年正月十九日，隆冬，霍州牧任职期满，携其夫人回都城述职，帝大喜，于宫中与其宴饮，君臣同乐。宴毕，霍州牧往皇后宫中接其妻霍夫人出宫回府，皇后宣氏亲送至春禧宫宫门之外，及要回宫，只见夜色之中有人步履蹒跚，由远及近，有宫人上前护卫皇后，以防宵小之徒冲撞，皇后却独自上前相迎，待宫灯之下一瞧，原是永平帝酒醉而来，寻皇后共寝。

——《文史·永平帝后列传·十三》

烛火之下，宣映葭拧了帕子给文子端擦脸，见他睡梦之中仍然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替他抚平眉心。

寝殿中有香料焚烧，香炉里飘出淡淡的香气，文子端偏过头，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凑近了宣映葭几分，也愈发靠近床榻边沿，险些掉下床去。宣映葭连忙丢了帕子去拉住他，拉扯之间，文子端正好躺入了她的怀中，一双手臂紧紧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身。

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文子端的面容，宣映葭忽然伸出手去捏住了他的鼻尖，含笑道：“陛下既是醒了，怎么还装作酒醉，莫不是为了捉弄妾？”

见瞒不过她，文子端顺势睁开双眼与她对视，眼中清明得很，哪有一点酒醉糊涂的模样？可文子端人虽是醒了，却没有半点想要松开宣映葭的意思，与她抱怨道：“子晟这小子，酒量倒是不输当年。若非朕留了点心，只怕要被他灌醉。”

“想必是妙妙在家中管的严，十一郎也无甚机会与旁人饮酒。今日与陛下宴饮，才会多喝了一些。”岁月早已将昔日刚直的临安郡主打磨成了如今温厚的宣皇后，如今的宣映葭，主理六宫，管制后庭。她不仅有昔年宣太后的温柔与宽和，也兼具了越太后的雷霆手段，刚柔并济，赏罚分明。

“子晟从前就受他那新妇的管制，如今都是做阿父的人，也是如此。”文子端冷哼一声，批判霍不疑道，“哪有半点当家主人的威严？”

“那陛下这个当家主人，又想要什么样的威严呢？”宣映葭挑眉，低头与他对望，“莫不是要妾为陛下端茶送水，洗衣做饭，来成全陛下的威严？”

文子端被她一噎，竟是一时语塞，只见宣映葭掩唇轻笑起来，点点他的鼻尖，道：“怎么旁人家的闺房之乐，陛下也要去掺和一脚？陛下又怎知，他与妙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旁人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照皇后所言，那皇后与我，倒是不曾有过闺房之乐了。”文子端的手指绕着宣映葭垂落的发丝打转，神色慵懒，“皇后便从不曾管制朕是否饮酒，也从不害怕朕恩宠他人。”他神色淡淡，却是令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一时间便变得凝滞起来，他轻抬眼皮，看着宣映葭的目光甚至带上来一丝审视的意味，似乎是在思考宣映葭对他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爱意。

少年夫妻，成婚多年。他们早已有了两个孩子承欢膝下，国朝所有人都知道帝后伉俪情深，可面对着宣映葭，文子端却仍然会患得患失。

那一年，她差一点，就成为了旁人的新妇，与旁人朝夕相对，与旁人生儿育女，这让文子端如何能不多思多想？

他甚至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冯玄知不曾一战即死，宣映葭是否真的会履行宣冯两家的婚约，嫁予冯玄知为妻。冯玄知死后的这些年来，她虽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她的前任未婚夫，但她的心中，又是否真的早就已经放下了那一个旧人呢？

又或者说，冯氏玄知曾经送了她一盒子的宝珠，又许诺了她那样重于泰山的承诺誓言，还生得那样清隽挺拔，面对着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宣映葭可曾心动？

她，可曾对冯玄知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