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七十六章 儿女情长

匕首架在脖颈上的那一刹那，程今朝与霍不疑隔着寥寥几步相望。她望见了他眼底的嗜血之色，仿佛有一头野兽即将破开囚笼。她用余光去瞥身后的女子：“延姬阿姊，你大难不死，本是幸事。但不曾想到，我们再度相逢之时，竟会是如今的场景。”

“今朝妹妹，你也莫要怪我。若非你着实心忧阿垚与何昭君，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落到我的手里。”王延姬一手挟持住程今朝，一手撩下斗篷，“毕竟，霍将军爱你之心，举世皆知。”若不是有储君遇刺之事扰乱了霍不疑的心智，王延姬也不能如此轻易地从霍不疑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抓住程今朝。

“我只是不曾想到，楼犇曾经如此爱重阿垚，而你口口声声说着深爱你的郎婿，却原来也会利用他唯一的胞弟。”若不是假托楼垚遭人刺杀、重伤不治之名做饵，程今朝也不会如此心慌，以至于中了圈套。

“王延姬，你若是此刻放开吾妇，我可饶你性命。”霍不疑死死盯着那把架在程今朝脖子上的匕首，生怕王延姬当真发疯地伤了程今朝。

“你妇？”王延姬嗤笑一声，“霍不疑，原来像你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也会有爱惜而不能割舍的存在。”她将匕首更凑近了程今朝几分，“我有幸不死，委曲求全数年，甚至不惜委身李阔，便是为了替我夫君复仇！霍不疑，今日你们全都要给我夫君偿命！”

王延姬的脚下还躺着楼缡尚未凉透的尸首，不远处，何昭君一手捂住即将临盆的小腹，有些脱力地趴伏在原地。满地都被浇上了火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火星，顷刻间便可吞噬所有人的性命。

“王延姬，楼犇之死全都是因我一人之故，与今朝无关。你放开她，我来做你的人质。”匕首在程今朝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很快便渗出了血迹，霍不疑紧紧皱着眉，心急如焚。

“霍不疑，你既如此爱重程今朝，不若拔剑给自己来上一剑，叫我先解解气，如何？”王延姬看了看霍不疑，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前的程今朝，忽然抿唇笑了起来，她笑容柔美，仿佛是提出了什么绝佳的主意，跃跃欲试着，恨不得亲自提剑给霍不疑来上一剑。

迷药的药效还没过去，程今朝的手脚仍然有些无力，她一手揪住裙角，看着那柄冷厉如寒霜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被缓缓拔出。

很快，一剑亮如流星，刹那间便刺穿了霍不疑的肩胛骨。他面不改色地刺了自己一剑，竟是毫不犹豫。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就连王延姬都忍不住愣住了，随后她大笑起来，似笑非笑赞叹了一声：“果真痴情。”她低头看向程今朝，“今朝妹妹，这世间竟有如此情深厚谊的郎婿，我看着都要羡慕了呢。”

“霍不疑。”程今朝定了定神，不顾脖子上的匕首，对着霍不疑道，“霍不疑！身为臣子，你的职责是护卫储君！”此时此刻，霍不疑最应该做的，是舍弃儿女情长，前去营救储君。

李家堡的堡主李阔与田家酒楼的掌柜田硕都是前朝余孽，一心为戾帝复仇，得知储君为了推行度田令离开都城，于是决定趁机刺杀储君，以颠覆国朝。储君有难，霍不疑身为臣子，理应前往营救，而不是在此耽于儿女情长。她不过一小小女娘，如何能与国朝的千秋万代相比？

“你这小女娘，好生爱护你的郎婿便是了，有孤在，何需你担忧国朝的传承？”有黑甲卫从令包围了整座院子，梁邱起与梁邱飞跟在文子端身后，一脚踏入屋内。他的衣衫上沾了点点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瞧着是受了伤的。他看了霍不疑一眼，又看回程今朝，“若你肯许子晟儿女情长，才是真的为孤好。”

“没想到啊，我这样的小人物，也能劳动储君大架。”见到文子端安然来此，王延姬的脸色苍白几分，她深知，文子端既然无恙，那李阔与田硕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一局，她所能赌上的，便只剩下自己的身家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