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郭芙觑了张无忌一眼，眼光中露出取笑的神色，张无忌握着她的手忽地一紧，蛛儿对自己一番古怪情意这许多年仍还惦记，而真姊姊却对自己若即若离，即便如此亲密，却始终不肯给自己承诺，心中又甜蜜、又酸苦，忽然将手中柔荑提到口边，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又舍不得用力，只用牙齿轻轻的磨了下。郭芙觉得有些痛痒，就抽回手来，继续关注着谢逊和金花婆婆，张无忌既失望又有些怨念。

      赵敏在旁边轻轻一笑，张无忌看过去，却见她眼光中满是笑意，眼中有些微戏谑，眼波盈盈欲滴，张无忌也不理会她的取笑，重新拉住郭芙的手，向场中看去。

　　谢逊道：“好啊！韩夫人，我只因挂念我无忌孩儿孤苦，这才万里迢迢地离了冰火岛重回中原。你答允我去探访无忌，却何以不守诺言？”张无忌此时才知义父明知遍地仇家，仍不避凶险地回到中原，全是为了自己。

　　金花婆婆道：“当日咱们说好了，我为你寻访张无忌，你便借屠龙刀给我。谢三哥，你借刀于我，老婆子言出如山，自当为你探访这少年的确实音讯。”谢逊摇头道：“你先将无忌领来，我自然借刀与你。”金花婆婆冷冷地道：“你信不过我么？”谢逊道：“世上之事，难说得很。亲如父子兄弟，也有信不过的时候。”

　　张无忌知他想起了成昆的往事，心中又一阵难过。

　　金花婆婆道：“那么你定是不肯先行借刀的了？”谢逊道：“我放了丐帮的陈友谅下山，从此灵蛇岛上再无宁日，不知武林中将有多少仇家会来跟我为难。金毛狮王早已非复当年，除了这柄屠龙刀外，再也别无倚仗，嘿嘿……”他突然冷笑数声，说道：“韩夫人，适才那五人向我围攻，连那位巨鲸帮的好汉，也知手中扣上七枚石子，难道你心中不是存着害我之意么？你是盼望我命丧丐帮手底，然后再来捡这现成便宜。谢逊眼睛虽瞎，心可没瞎。韩夫人，我再请问你，谢逊到你灵蛇岛来，此事十分隐秘，何以丐帮却知道了？”金花婆婆道：“我正要好好地查个明白。”

　　谢逊伸手在屠龙刀上一弹，收入长袍之下，说道：“你不肯为我探访无忌，也只好由你。谢逊唯有重入江湖，再闹个天翻地覆。”说罢仰天一声清啸，纵身而起，从西边山坡上走了下去。但见他脚步迅捷，直向岛北一座山峰走去。

　　那山顶上孤零零地盖着一所茅屋，想来他便住在那里。

　　金花婆婆等谢逊走远，回头向张无忌几人瞪了一眼，喝道：“这里是我灵蛇岛，几位请快下山，若再多事休怪我老婆子无情！”说着便离开了。

       张无忌道：“我要瞧义父去。”郭芙道，“我与你一起。”赵敏道：“我瞧这岛中藏着许多诡秘之事。丐帮人众何以会到灵蛇岛来？金花婆婆如何得知谢老前辈的所在？她如何能找到冰火岛去？这中间实有许多不解之处。你们去将金花婆婆一掌打死，原也不难，可是那就什么也不明白了。”      

       张无忌道：“我也不想打死金花婆婆，但义父想得我好苦，我立刻要去见他。”

　　赵敏摇头道：“别了十年啦，也不争再等一两天。咱们固然要防金花婆婆，可是也得防那陈友谅。”郭芙道：“陈友谅？他是丐帮八袋长老，又很重义气，甘心代郑长老一死，倒是条汉子。”张无忌也深以为然。

　　赵敏一双妙目凝视着张无忌，叹了口气，道：“张公子啊张公子，你是明教教主，要统率多少桀骛不驯的英雄豪杰，谋干多少大事，如此容易受人之欺，那如何得了？”张无忌奇道：“受人之欺？”郭芙戒备道，“你不要妖言惑众，冤枉了好人。”

　　赵敏道：“当时谢大侠屠龙刀一挥，丐帮高手四死一伤，那陈友谅武功再高，未必能逃得过宝刀。身当此境，不是上前拼命送死，便是跪地求饶。可是你们想，谢大侠不愿自己行踪为人知晓，陈友谅再磕三百个响头，也未必能哀求得谢大侠心软，除了假装仁侠重义，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郭芙嗤道，“那你的意思是那些宁死不屈的好汉都是装模作样了？”

      赵敏又道：“好，我再问你们：那陈友谅对谢大侠说这几句话之时，他姿势如何？”

　　张无忌此刻听赵敏问起，当时的情景便重新映入脑海，说道：“那陈友谅右手略举，左手横摆，那是一招‘狮子搏兔’。他两只脚么？嗯，是了，这是‘降魔踢斗式’。难道他假装向我义父求情，其实是意欲偷袭么？那可不对啊，这两下招式不管用。”

　　赵敏冷笑道：“张公子，朱姑娘，你们于世上的人心险恶，可真明白得太少。谅那陈友谅有多大武功，他向谢大侠偷袭，焉能得手？倘若他假装义气深重的鬼蜮伎俩给谢大侠识破了，不肯饶他性命，依他当时所站位置，这一招‘降魔踢斗式’踢的是谁？一招‘狮子搏兔’搏的是哪一个？”

　　张无忌经赵敏这么一提，脑海中一闪，背上竟微微出了一些冷汗，颤声道：“他……他这一脚踢的是躺在地下的郑长老，出手去抓的是殷姑娘。”郭芙道，“为甚他要去踢郑长老，抓殷姑娘？”

　　赵敏嫣然一笑，说道：“他一脚踢起郑长老往谢大侠身前飞去，再抓着那位张公子的青梅竹马、结下啮手之盟的殷姑娘，往谢大侠身前推去，这么缓得一缓，他便有机可乘，或者能逃得性命。虽然谢大侠神功盖世，手有宝刀，此计未必能售，但除此之外，更无别法。倘若是我，所作所为也只能如此这般。此人在顷刻之间机变如此，当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说着不禁连连赞叹。

　　郭芙听她这么一解释，想着现在丐帮到底是大不如从前，什么魑魅魍魉都能当上八袋长老了，哪像妈妈当帮主时那么治下有方？张无忌说道：“赵姑娘，你一眼便识破了他的机关，比他更为了得。”

　　赵敏脸一沉，道：“你讥刺我么？你如怕我用心险恶，为何又同意我来找你义父借屠龙刀？”张无忌笑道：“你所使诡计已多，我自会事事防着些儿。”赵敏微微一笑，不多辩解，径直下山去了船上。

       郭芙问道，“你是回船上还是去找你义父？”张无忌思忖一番，道，“那赵姑娘说得对，和义父相认不急一时，我们弄明白了再做打算。”郭芙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之前咬我做甚？”抬起手来，只见白皙的手背上赫然有着两排齿印，虽说咬的不重，但是她手背的皮肤太细嫩，就额外明显了。

　　张无忌微红了脸，轻声道：“当时我咬了阿蛛一口，她隔了这许多年，即使见不着我，仍念念不忘于我。我也咬你一口，也要叫你一直忘不了我时时念着我。”

　　郭芙先觉好笑，随即想到他此举终究是对自己一番深情，叹了口气，轻声道：“无忌，你待我如此，即便不咬这一口，我也决不会忘了你。”张无忌抬起手来道，“真姊姊，不然你也咬我一口吧，用力些，最好留一辈子才好。”郭芙屈指敲了敲他额头，“别犯傻了，咱们下山吧，小昭还在船上呢。”

      张无忌一时顽心顿起，蹲低身子道，“真姊姊，我背你下山吧。”郭芙看着眼前宽厚的背，眼里涌上笑意，用力跳到他的背上，张无忌身形微晃了一下，知道郭芙是有意为之，也不生气，直起身子步伐稳定的向山下走去。

      郭芙趴在张无忌的背上，微咸的海风吹来，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悠然自得的哼着江南小曲儿，腿还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态及其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