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雨横风狂三月暮

辰硕是在这里歇下了。隔日宋皎去给皇后请安，依旧打扮的朴素，因着太过于纯白不好，今日难得的施了些粉黛，脸色红润了两分，挑了两支钗来戴，也加了些颜色点缀。

即便如此，她晋封为宝林的消息依旧是传遍了。可依旧是宫里的低位，莫说是宫里的低位，妃嫔之中，唯有她的家世是前些年动荡不安的江州大户人家，也没有一官半职，实在算不上威胁。

哪怕是万思远，她的父亲官虽小，那也是照顾了一方天地的。别的暂且不提，宋皎今日徐徐请了安，奉上了侍寝之后的第一杯茶，算是给正室行了妾礼。这才是真真儿有了几分女人的样子。

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的姿态，可她因着昨天那一遭，心情实在算不上多好。一时之间安静，哪怕是程语惠——往日素来话多，可从修华降为嫔，着实让她肉痛，今天也不好说话，脸上一副悻悻的神色。

上面那位不在意，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在意。而今可以与程语惠相较的，约摸着也只有温顺容了。

旐湄家世尚高，与皇帝又有那样一段情分在，但入宫之后皇帝对她不喜不淡，想与她靠拢的嫔妃倒是收了这个主意。

“无事就都退下吧。”见着下面之人神色各异，既然是发了话，也不必自讨没趣，便纷纷退下了。

出了宫门，冤家路窄似的，程语惠和曲绘打了个正面，有了皇上那道旨意，就是曲绘想给她请安，也不能了。

她身子逐渐地重了，走在路上也越发的醒目，无声证明着肚子里孕余着新生命，尊贵的皇家血脉。

她看到程语惠，淡淡的勾起一个微笑，不紧不慢道，“程嫔走好，嫔妾也就先回了。”

这话倒是把程语惠气的不轻，什么叫走好？！明里暗里骂她不成？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未入宫时，京城的官家小姐中也倍受尊敬，入宫成了高位反而不如从前！

可偏偏挑不出什么错儿，只能是勉强笑着，“妹妹哪里的话，你如今有了身孕还在外面站着，真是难为你了。”

说罢抬步离开了这里，曲绘自然听出了她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她有了龙胎身子就娇贵的连站在外面都受不住了。

她闻言反而更是浅笑了一下，没办法，谁叫这是事实呢？

程语惠倒盼着她不得好，到底不敢真的说什么，心里也不敢有怨怼，她若是在起了争执，岂不是明晃晃的和皇帝叫板吗？

午时辰硕正在白姝菡那里用膳，白姝菡一双素手生的皙柔修长，不过刚刚布了两道菜，坤宁宫传来消息说是皇后病了，闻言也顾不得什么饭菜，忧心忡忡敢去了皇后那里。

白姝菡见状到是想跟着，皇上好容易来她这里一次，说走就走了，她岂能甘心，饶是如此也只能心底抱怨，皇帝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一般，“皇后病着，你去了也好侍疾。”

一路上忧心忡忡，进了宫门，里面一时安静，服侍的宫人已经下去熬药了，偌大寝殿里，唯有旐维一人，头饰尽数褪了下来，只留几根簪子盘住了，枕着苏绣的金边软枕，见他来，眉眼弯弯，“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来了？”

“溱溱病着，自然该来。”他虽然气着她昨天意气用事，也不仔细查着就妄下定论，可也是怕她这样日后吃了暗亏，看到她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怒意，“溱溱身为皇后，又怀着身孕实在辛苦。”

“皇上，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哪里就病着了。”皇后闻言他的体贴，面色愉悦，但也才看到一旁静立着的倩影，“白贵人也来了？”

“是。”白姝菡闻言行了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帝后二人如此情投意合，哪里有她插嘴的份，如果不是皇后开口，自己估摸着要在这一直晾着了。

“白贵人来了，你有什么事，也好方便些，不如让她侍疾。”辰硕徐徐讲着，煎的药也好了，他自己浅尝，一口接着一口喂下皇后，不多久深色的药就见了底，呈上来的蜜饯拿给皇后吃了，白姝菡只羡慕着皇后有这般待遇，能让天子亲自喂药。

又听的皇帝缓缓道，“你病着这些日子，就由白贵人照顾你的身体，至于宫务……后宫事务繁忙，一时难以打点，虽然西六宫还空着，但平日的账本也需要过问，不如就交给白贵人吧。让她学着打点事务，也好帮帮你。”

白姝菡心底惊了一惊，哪成想只是因为不舍皇帝跟过来，虽然前期吃了不少委屈，听到这话欣喜若狂，但依旧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弱弱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迅速低下头。

一直微微低着的脖颈略微发酸，丁点儿不能动，否则就是失仪。她都要麻住了，心里嘟囔着早知道不跟过来了，可有了这份话，她又觉得就是站一天也值了。

可也要问过皇后意见。旐维神色平淡没什么变化，嗓音也不便，“听皇上就是了。”

辰硕到底心里念着她，只是将空着的西六宫给了白姝菡，没有必要的宫务，只是一些平日的开流节源，下人中总要走些流水账。后宫之中，只要她不废不黜，除了皇上之外真正的权利永远在皇后手里。

一方面又何尝不知，皇帝这分明就是雨露均沾的趋势，无论是入宫的哪位嫔妃，在各方面都得了些恩赐，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仅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后院之事也可以处理的如此得当。这就是辰硕啊……向来有着雷历的手段，她要深爱一生的男人。

“那等臣妾病好了，白贵人若是照顾得当，处理的又好，臣妾自作主张，求皇上给她晋个位分？”正六品贵人，前头不知多少品阶，哪能这样接了一手宫务，说出去也是不合理的。

辰硕微微思索不过片刻，“今日先封为从五品芳仪，皇后痊愈后晋位容华，皇后诞下子嗣后，若一切相安无事，就晋位正五品姬。”

“如此甚好。”皇后勾唇一笑，白姝菡听此连忙跪地谢恩，这样的晋封速度实在承了皇后的恩情，给足了皇后面子。

从五品之中，只有容华与芳怡两位，容华为首，芳仪为次。正六品只有贵人，她这也算是逐步渐起，到了正五品那日，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可她也想到，皇后面前侍奉，一点差池都不得有，否则别说晋位，降级禁足都是轻的了！她又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恩赐的背后也是一步险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