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与正文相连】
“一万米以下的深海藏着秘密,那个秘密是我爱你。”
——
天兮死了。
蒸汽游轮送来大量的人,吟沁木然的站在码头。天空阴沉,天上的云像碎开的瓦片。一袭墨色长裙在海风中翻飞,只是面不改色的接待着与天兮有过交情的上流人士。
近来的海浪大肆翻滚,拍打在码头前的船上。一名老者在儿女的搀扶下走到吟哲面前,“长女显然去了,城主节哀。”老者的儿女也随声附和“节哀,不要太过悲伤”
吟哲点点头,旁边管家看事的引导着老者进城。老者寒暄几句,随后离开。臂挽黑纱的吟沁和她一同站在码头,接待着来来往往的人。
吟沁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十分清楚的看见一些人真正嘴脸。吟哲照常接待着他们,她站在吟哲身后暗白恶心。她从空砌出的语向中听不出丝毫的诚意。
“父亲……”
吟沁叫住终于歇开一段时间的吟哲,父女俩坐在列车站台的座椅上。
吟沁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打湿碎发,她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大海。
城主祭日,下令所有渔船禁捕出航。海面上的蓝鲸幽幽鸣叫,她从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这样,除日常必要的几句话之外都安安静静的坐着。
午饭时间,车站食堂挤满了人。他们坐在最隐秘的那个角落,一直坐到日落西头。夕阳余辉酒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上,祠山的晚钟悠悠响起,吟哲终于站起来,肩膀上靠着累到昏睡的吟沁,抬拾肩膀,她还没醒。
“你也累了啊。〞
吟哲手腕上的铃销轻晃,清脆的铃声和着远处起伏的一点蓝渐渐推进。吟哲环腰抱起吟沁,小女孩睡得正香。
一只蓝鲸浮在水面上,吟哲轻轻把她放在蓝鲸的背上。蓝鲸低声鸣叫,领会了他的意思,便随着水波涌向远方。
吟哲转身离去,吟沁却不为人知的起身。
拾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双手撑佳坐在岸边,脚浸入冰凉的海水中。一天的照射下海水升温,涟漪一点一点舔舐着她的脚踝像是表示安慰。
她她缓缓拾起自己的手腕,出神的望着皮下蓝紫色的血管。脖颈处的动脉在跳动,里面奔腾的是吟哲的一半血脉。
突然之间,海面上响起空灵的笛声,玫红色的眸子里恢复了以往的澄澈,望着那一处海天相接的地方,耀眼的阳光在大海的那一侧显出金光。
"文明古国陷落,亚特兰蒂斯光辉黯淡,预言家们重振之力,人鱼一族光辉重启。〞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吟通起这几句话,可能是想到什么,袖口抖出一把刀片麻利地割断曳地长裙,跳进大海双腿幻化为鱼尾向着远方游去。
避免别人注意,她下潜到海面一下,海蓝色的长发分散在水中,鱼尾摇曳,身周经过的海洋生物停在原地不再游动。
大概是几海里的路程,进入海面的一抹金色在礁石上平铺,身下是硕大修长的鱼鳍随水波晃动。尖锁的礁石在水下也是纵横突兀,吟沁游到那条鱼尾的前方,摇动尾巴浮上水面。
〝孩子,你来了。”
吟沁恭敬地点点头,鞠躬晗首表示敬意,“您好,安菲特里特阿姨。”
面前的女子笑了笑,身周如同白带光环,如同海上女神一般让人神圣不可侵犯。柔顺的长发落进海里,出水的半身肤若凝脂,唇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温柔,却又充满无声的威严。
也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子原本应该绝代风华的脸上没有双眼,眼眶空出,与周身的气质混然不符。
安菲特里特点点头,手边放着的水晶竖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吟沁会意,慢慢游到安菲特里特的身旁,双手一撑坐在岩石上。
安菲特里特担忧地拍了拍她表示安慰,“孩子,我知道你姐姐死了你很难……”话未说完,吟沁打断她的话,”您担心姐姐的死会影响我,不会的。”
“她的葬礼还没有安排好,城中休渔期还要调整。另外海上列车的轨道需要一年一修,城中下一年的规划还……”
“孩子。”
安菲特里特叫住叙叙叨叨的吟沁,不再听着她井然有序的安排。比起大哭一场的伤感,用琐碎的小事去填满大脑而不去回忆才更让人担忧。
吟沁听话的停佳,“姐姐的死不会耽误我的,不会影响我。”语气相当平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浸在海水之下的手紧紧擦起以保持冷静。
安菲特里特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坚毅的眼神还是欲言又止,“海神保佑你。”空洞的眼眶对着吟沁,吟沁在想,安菲特里特的眼睛也会像亚瑟一样盛满大海吧。
“谢谢您。”
说罢安菲特里特远望下降在海平面下的大阳,转身潜入深海。鱼尾摇曳晃动出一圈涟漪,一点点向着深海蔓延。
海面上似乎笛声依日,与潮声共同谱成一首葬歌,送逝去的灵魂安康。
吟沁望着遥远的一侧大陆,看了看表,时间还够。一头扎入深海向着大陆游去。一路上,洁白的珍珠撒了一地,随着逝去的人被大海的波浪一起冲散。
一直到月光粼数铺在海洋之上,垂天的微弱星光和月亮一起照亮前进的方向。一座游轮在海岸安静停靠,吟沁在礁石上坐了一段时间,身上的水分被海风吹干,绞着头发走进游轮内。
“您好,我找蒙哥马利先生,天兮找他。”
夜迅的女仆打开开关,博朗迎在吟沁执着要求下带着她来找亚瑟。尽管是深夜,她仍然被带入了正式的会客厅。赤着脚踩在丝绒地毯上,吟沁软卧在沙发中显然精疲力尽,游了这么长时间,她早累了。
剔透的眸子环绕着装横奢华的室内,博朗迅贴心的递上了热牛奶放在桌上。靠近墙壁的地方贴着鱼缸,热带鱼似乎失去往日的活力贴在缸底。
吟沁走到鱼缸前面,手指探进水里,“你们也知道她死了啊。”手腕上铃销响动,声音很轻,就像不愿撕破伤口上刚结的薄痂。
厚重的推门声从身后响起,吟沁回头就望见了亚瑟。“您并不是天兮。”温润的嗓音像雕琢恰到好处的和田玉,金发在灯光照耀下闪出细芒,举止优雅得体帮吟沁拉开桌子前的另一把椅子。
吟沁就势坐在椅子上,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不错,温润,优雅,却又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在深夜也可以如此清醒,只怕是睡眠轻到超乎常人。
“您就是亚瑟,不必我过多介绍,想必您也知道,我就是你们口中天兮的妹妹,”“嗯,她怎么样?”
“死了。”
两字吐出,更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面对亚瑟那一副刚刚听说的淡淡惊讶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以至于是一点点的怜悯,她的心底燃烧起一股无名的恼火。
“哦?我很抱歉。”亚瑟并没有作出过多解释,只是表示惋惜。“你抱歉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 么!”
吟沁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也许是她忘记了。
把消息压下去的,就是天兮。
在沧海一般的眸子里,少年将悲伤死死的藏在眼底,尽管脸上还是处若不惊。吟沁指关节敲敲桌面,严声厉色的站起身来,俯身支在桌上。
“对手我姐姐的死,你就这么,这么冷淡?”亚瑟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保持他惯有的样子,淡淡说道,“吟小姐希望在下有什么反应?〞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天兮这个妹妹似乎没有多少城府,还是说保护的太好了。
吟沁刚想指责,却又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和面前这个男人大吵一架,还是强忍住恼怒,“我姐姐有东西给你。”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如水般的丝织物,在光下泛着柔顺的色泽。吟沁把它狠狠拍在桌子上,顺便加了一句“不是单独给你的,她留下很多!”
亚瑟把它拿起来,丝织物从质地来看,应该是鲛纱。布帛上有当初开始织时的字迹,黑线一点一点累在上面。鲛纱入水不湿,天兮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我姐姐去见海神大人的前几天就拼命的织,可能是因为给你的。”
小女孩气鼓鼓的一下靠在椅子上,亚瑟看着布帛上的内容,少年的脸上仍然是面无表情,却无人知道他内心翻涌的波涛。
——
亚瑟,看到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死讯了吧?你面前的是吟沁,我的妹妹,我这么多年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可能她会有失礼的地方,看在我的面子上,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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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亚瑟不由得拾起头,眉头轻巧向上一挑。面前的女孩和天兮成熟稳
重的感党大相径庭,尽管面貌上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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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是,格林尼亚家族的产业转赠证明我放在柏海路的那栋房子里了,到时候把它拿走,处理好,不能把这份产业放在别人的手里,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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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说这些吗……手上的力度逐渐加大,深邃的目光扫向下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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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麻烦你的,但我觉得,有些话,必须要和你说清楚。
那些事情,不说,就没人知道了。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吧,那天的爱琴海海岸真的很美。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所生长的那个地方,很庆幸吧,遇见你了。
有的时候我在想,可能海神大人让我遇见你,这是命运吧。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和我一起在爱琴海岸捡贝壳的少年,眼里是沧海的颜色,用彩贝穿起童年的海风。
再一次见你,已经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大西洋船王了。只是,你居然没认出我。
也对,我和那个时候变化太多,你认不出来也难怪。
其实啊,我知道,也看开了。
我的使命完成之后就可离开,吟沁比我更好,也更适合城主的这个位置。鲛人的生命本就有限,虽然生命漫长,但总能看见尽头。
也许死亡是另外一种解脱,是更适合我的一种自由的方式。
不必要为我惋惜,我深知自己活不了很长时间。但我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了,我很开心。
你会为我开心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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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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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那个没有软肋的吟梦。再就是,答应我一件事,告诉吟哲,以及吟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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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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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米以下的深海藏着秘密,那个秘密是我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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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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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人鱼时间很长,永生不老,别忘了我。
我爱你,要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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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