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刹军设计害善人，白氏母自尽峭壁岩

第二章，狐仙

河浪排雪滔天滚，月色晴朗现明清。

万丈峭壁埋玉骨，六月飞雪葬英雄。

且说那军吏二人，伫立泗水河边，沉默不言。此河是青水一条重要河道，上游极其湍急，下游直通皇城。往那看时，只觉得：雪浪排空，天际云卷。只疑是银河落九天，渊泉云外悬。入东洋不离此径穿。滋王城千朵花，润皇都万顷田，也曾泛浮天月边。

夜罗不自觉被波涛吸引，自肚内喝彩道：“好光景！”点点月华投在水面，斑驳玲丽，不由得让他想起河中的美味。于是提起朴刀，往水里一戳，刀起来时，刃锋上多了一条鲫鱼。一时间夜罗来了兴趣，直往河里有刺了四五条。还欲刺时，赤星将手一摆，道：“这些鱼够吃了，何必再捕？ 等过几日鱼遭蚊虫叮了还得抛回水里，将这几只拿来烤了先，如何？”

“大人平日里养精蓄锐，管不得小人。”夜罗不顾劝阻，举起朴刀又是几刺，此处扎出条鲫鱼，那边抓出条河鲤，不过半刻，满地河鲜水产，直看得赤星心中冒火，将怒火吞进肚去，赤星拔出剑，将鱼儿虾儿什么的串在剑上，道：“知道你这一番来心中窝火，你也不必甩脸子，有话只管问，有问必有答。”

夜罗提朴刀就烟尘一扫，将半数河鲜水产打回波涛，又高声一喝，直比长坂坡的张飞：“你这计骗得过平凡兵卒，哪里骗得过金殿皇帝！想那丧魂土千金半两，你怎的取来？半夜里不睡觉，偏拿个菱花镜儿四处乱照，就是闺阁玉女也比不得你！你且说说，皇上派我们到此，那孩子肚里莫非藏了金子不成？”一双血样目曈直勾勾盯着赤星，要将他吞吃了似的。

不料赤星也睁着双目直瞪夜罗，四股目光相对，好似寒兵利器对斩，一时间杀得夜罗心内发寒，想起先前拿朴刀杀他时，摆出的恶虎势瞬间散作烟尘。赤星见夜罗漏了怯，便闭上双目，将那钢刀似的目光掩在眼皮之后。用串鱼的剑在地上画出个符文，道：“你可知此物为何？”

夜罗道：“此乃黑锋第一真神之印，狐仙神印。”

赤星道：“他乃狐仙转世，有掌控他人生死之神力。”

听得此言，夜罗半信半疑：“从何得知？”

赤星道：“当初白氏难产，他那弟弟本来是要死的，让他给救活了。”

夜罗道：“这般事情就算在小说杂剧中也难得一见，莫非是你杜撰的？”

赤星冷笑道：“狐仙明皇掌乾坤，应果报应试不爽！我总是将话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何来杜撰一说？再说，那时他才三四岁，杀他岂不比捏死蚂蚁简单？”

夜罗道：“我等不是年幼顽童，你莫要拿这话哄我！”

赤星心里又是一通火：“这厮可真是冥顽不化，我不妨全告诉他得了。”变出一张笑脸，道：“此子是子车氏一族，世代侍奉黑锋王族的家臣，赫赫战功可比杨家将，真神能看上他不稀奇。”

夜罗道：“子车氏叛国罪证确凿，子车兰宾于长城纪三十年腰斩于黑锋要塞，你这厮可真厉害，将这期限拖了五年！”

赤星将嘴角一扯，就地里啐了一口，没好气道：“谁叫他那爹娘不安宁！死时将魂灵附在那个琵琶里，聚成个元兽，要去抓他时，定然会误走妖魔，登时你的性命难保矣！”

夜罗道：“难不成就无有法子了吗？”

赤星回道：“法子到有，元兽乃形元所生，若将此子的形元封了，元兽到出不来了。今日用蒙汗药想将那厮掳来，不料药没下成，元兽反倒出来。这样一来，只好用毒针将他逼来。”

夜罗听得此言，只觉得心中火气散去大半，于是将朴刀就地上一搠，道：“想俺夜罗本禁军教头，不料被陛下使唤来捉泥鳅，好不气煞人！”

赤星安慰道：“夜教头何必闷火，此番前来，就当是游玩山水了是，何必自找没趣？来来来，何不倒些水酒饮上几杯，那这几条鱼当下酒菜？”

夜罗道：“大人好主意！”

于是就篝火上将鱼串烤熟，倒几杯酒，月下对饮，不在话下。

且说回那对苦命母子，如今白氏中毒，金疮未愈，本当修养伤病，却又要赶路前行，实在是苦煞这母子二人。

白氏相夫教子，自收养白羽起未曾离阁，性情温和，从不打骂，教出个善良软肠子的孩儿白羽，又育出个年仅两岁的孩子小野。可惜如今四口之家因故分离，两头儿都有追兵相逼，身上的蛊毒难以消解，想到此处，白氏不由得泪沾衣裳。

忽听得自己的孩儿在身后叫唤，回头来，只见白羽握着一把草药走了过来，一双眼泪汪汪盯着母亲。白氏低头暗自思索，见孩儿面前叫唤，变作一副笑脸相迎，二人服过草药，行李整齐后，往南方行进，不在话下。

不觉间，六七日岁月如梭，赤星这一毒计并未将母子二人逼来。白羽从羊场山路行将下来，攀上路沿巨石，就东望去，见一攀天古城矗立云中，朦朦胧胧，海市蜃楼一般。耳边廂又听得河水流淌，原来是左边山壁下一条小溪，白羽行得六七天，又适时艳阳高照，只觉得口唇燥热难忍，忙循水声找去。白羽用手接了些溪水，忙往身后喊道：“娘，此处有水！”便捧着溪水飞也似的攀上山路。

白氏听得孩儿讲话，也跟着行将下来，见白羽手里清泉撒了大半，只觉得心中好笑，打趣道：“你这厮好淘气，平日里教导你不要打打闹闹，今日却弄成这个样子！”

于是几步路行下山，寻得溪水就地坐下。

白羽脱下上身衣衫，一头钻入溪中，寻得花果山水帘洞般凉爽，白氏静坐岸边，将白羽衣衫叠整齐放入琴箱中，一双眼儿粘在白羽身上，看白羽自顾自玩耍，心底万般不舍。

白羽在溪中泡了半个时辰，上得岸来，甩干毛发，对母亲道：“娘亲这几日身体越发的好了，那伤当是要痊愈了，多亏了河岸边的芦苇茂盛。娘亲您瞧，孩儿刚刚往东望了去，见一古城矗立远方，想必，那便是青水王城了罢！”

白氏将手按在白羽脑袋上，自思自叹道：“那座古城，便是你的去处。”

白羽急忙道：“母亲讲得哪里话，孩儿定是要和母亲同来同往，永不分离的。”

白氏暗自思索，知道自己气数将尽，不久于人世，此番骗了孩儿六七日，只怕母子一旦分离，白羽也难得活命，忙正襟危坐，对孩儿言道：“白羽，以下所言，你必须要全部记在心里，不能漏过一个字。”

白羽见母亲这副神情，便知事情有变，

忙坐在母亲侧面，侧耳倾听。

白氏从袖中取出一个虎符，细细摩挲交到白羽手中，道：“此日晚，你我母子暂时分离，你拿着这虎符，在京城中寻那个有另一半的人，他自会收留于你，我不在时，你就待他麾下，不可发孩童性情，顶撞恩人！”

一听说母子二人就要分离，白羽心中一股急火拥上心头，他忙道：“母亲一去却是为何？”

白氏将孩儿挽紧，拧干毛发，道：“我此番离去，是为了找你的父帅兄弟啊。你不必担心，找个四五日我自然是回来了。”

听得此言，白羽泪珠哗啦啦往下流，扯住母亲衣袖，道：“孩儿不愿和母分离，要和母亲一起，哪怕上狐仙爷灵船都行。”

白氏喝道：“掌嘴！说过四五日就回来了，你何必哭哭啼啼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只好生待着，等相逢时，我们一家子定能同享天伦。你不是一直想念父帅幼兄吗”忙用手为孩儿揩去泪珠。

白羽问道：“母亲并非不要孩儿了？”

白氏安慰道：“儿是母的亲生骨，子是娘的心头肉，哪有母亲舍弃孩子的道理！”

听得此言，白羽心中急火终是降了去，想起先前和幼兄玩耍之时，心里甜津津的。

不觉间漏刻滴尽，夜幕降临，众星官捧起月神，在凡间撒下点点银光。白氏将孩儿抱在怀里，念着歌儿哄他睡下。时过二更，白氏睁开双目， 一双泪眼儿凝在孩儿身上。心中如刀绞，针疮似蜂刺。毒蛊顺血管流入四肢，一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刀绞柔肠。白氏自知是毒蛊发作，连忙扯下发簪珠玉，包到个布里。权是给白羽留些银子。

白氏见孩儿上身脱着，唯恐着了凉，忙从箱中取出箭袍，盖在孩儿身上

白氏悲从中来，自心内道：“儿啊，我与你母子，要永世分离了……”

忙扯落裙钗，疾步而行。上得山来，行过弯弯绕绕，不觉间来至在峭壁悬崖，往下看去，见一棵松木横架上空，尽力吐叶，于月下绽显芳华。扭头远望，孩儿沉梦故乡，怨天恨地，叹自己悲惨而亡。白母跪坐悬崖边，梳理毛发，强忍断肠，将身儿投进万丈深渊，含恨而终。

适时，苍天闭眼，狐仙不闻，钟馗勾笔，鬼差执锁，十二辰神自顾自流转时空，淡淡望世间千百惨凄。

可叹：夙愿未了，赍志而殁。 无可奈何魂散离恨天。只留下孩儿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

有分教：隔山山有路，隔水水有船。天上人间云似海，相逢何时恨绵绵。预知白羽这苦命孩童命运如何，丧母之后如何行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