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九宸并未回应，只是定定站在原地，梵魈顿时心如刀绞。
“怎样，我说的对吗？”
“不错，”九宸慢悠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这个果真比想象中的还要甜。”
见九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梵魈面如死灰，“陛下……不妨同我讲讲他。我很好奇，能被陛下放到心上的人，该是何等出色的人物。”
“拿着，孤有些腻了，”九宸一如往日那般镇定，似乎根本没把梵魈此刻的难堪放到眼里，从容道:“那人，
是鲛人族的翘楚，姿容绝世，惊才绝艳，乃是太荒第一炼器师。”
“我比起那人，果真差的远呢。”
九宸瞟了他一眼，无奈继续道:“那人用情至深，矢志不移。遗憾的是，我曾经并未察觉，抑或早已察觉，却于万般无奈之下难以回复。”
尘嚣喧闹声渐远，两人错开行人，步入一道黑暗小巷。
“后来呢？”
那人与你的后来呢？
或者，我与你的后来呢？
今日与你挑明之后，是不是……是不是我就得离开，又或者被你当做那个人，画地为牢，圈禁在炼器坊？
梵魈低下头，手中的糖葫芦红艳艳的，看着扎眼极了。
太卑微了，卑微到即便是他这般低贱廉价，也会觉得卑微。
“我把他弄丢了。”
见梵魈并未出声，九宸皱了皱眉，又道:“我曾经让他记着我，殊不知，我也一直在记着他。”
“敢问此人，容貌如何？”梵魈最终问出心底最大胆的猜测。
是该做个了断了。
“他生得一头银发。”九宸顿了顿，看向梵魈。
梵魈觉得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优雅的神帝陛下竟然当着他的面冲他翻了个白眼。
“鱼尾，是深蓝色的，灿若九天星辰，好看，又好玩。”
“所以，陛下是看此人与我形容酷似，”梵魈勉强站稳足跟，他的嗓音早已沙哑:“所以当日在冥界，才出手相救？”
“傻鱼，你还不明白吗，”九宸叹了口气，“那人，就是你。”
九宸在说这话时，身后烟花瞬间绽放。漫天火树银花绚丽而灿烂，整个天幕布满艳丽的瀑布直流而下，飞入人间。
于是，此刻世间便只剩下二人。
两人都暂时被这场人间盛大的狂欢吸引了目光，在烟花即将落下之时，九宸被一把推到墙上。
时间在此刻静止，世界在此刻变作黑白，坠落的烟花星点化作黑灰，唯有眼前这个人是鲜活的，生动的。
九宸水蓝色双眸隐约有雾气升腾，手腕被生擒着摁倒墙上。身边也许有行人经过，也许没有，他们不会在乎。
谎言抑或实情，梵魈已无心分辨。这个炼器师能在造物建器一道上达到顶峰，与其超乎常人的疯狂偏执脱不开干系。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冷静点，唔……”九宸一把推向梵魈心口，“你疯了!”
“陛下，我没忍住，并非有意冒犯，让陛下在这等陋巷如此失态，”梵魈紧咬嘴唇，抓着心口上的玉手摩挲着，“只是，陛下所说这些事，可都还属实？”
“什么事？不实，都不实!”九宸甩开他的手，愤然离去。
“陛下!”梵魈急了。
“孤骗你作甚？”九宸怒道，“是你能替孤批奏折，还是能替孤上朝？一天到晚就知道窝在炼器坊，都不来神殿看看，吃顿饭还要孤亲自去请，好大的架子!”
“我，我的好处很大的!”梵魈小跑跟上前去，一把从身后搂住九宸，“我能为陛下做很多事，陛下试过便知道了……”
九宸嫌弃地扒开他的手。
“陛下……”
“你这样，孤没办法喘气，”九宸揉揉眉心，抓住梵魈的手，“这样，行了吧。”
那一夜，九宸牵着梵魈的手，穿梭于大街小巷。猜的四个灯谜全都中了，得到的一只竹哨被送给了那个卖糖葫芦的姑娘。
糖葫芦只剩下两粒，都留给九宸了。两个人又说了很多很多的闲话，从九宸喜欢看什么书到讨厌哪只妖兽，从云梦泽究竟有多少条鱼到梵魈师门禁令有多少条。当然，在梵魈严苛的监督鞭策之下，这些话没有一句与太荒众生有关。
很多年以后等梵魈再次提起时，两个人竟都不约而同地一句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夜的烟花轰然绽放，耀眼夺目。
彩蛋:
“大胆，孤不记得也就罢了，你竟然也敢记不得？”
“陛下教训的是，”梵魈嘴上说着，却仍爬上床来，“梵魈有罪，滔天大罪，能被扇十……二十记耳光那种，”他羞涩道，“请陛下今夜千万不要手软。”
“免了免了，孤懒得动手，”九宸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道:“罚你滚去炼器坊睡。”
“陛下!”梵魈悲愤欲绝。
“滚出去吧，乖。”九宸摸了摸他的头，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
自打九宸发现只是单纯的殴打已经没法止住这条傻鱼后，他终于为解决他终日的以下犯上这一问题开辟了新路径。
果然很受用。
倒不是他今晚闲得慌，非要对从前的事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今日奏折批得腰疼，他便寻了个由头，将他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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