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礼成

册封结束之后，东宫的女官带我进了常宁殿。

  常宁殿素来是太子妃的居所，离太子的少阳殿很近，风景也很好，院子里有假山，也有流水。

  我扭过头想和柳儿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边的女官盖上了盖头，带到了殿内。

  她们关上了殿门，在外面守着。

  常宁殿被装饰得十分喜庆，被子是崭新的大红色，窗子上也贴了好看的窗花。我乖乖坐在床上，透过红纱观察着四周。

  大红色的喜烛燃烧着，在偌大的殿内生出融融暖意。我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熏香的味道。

  也许是没开窗户，屋子里有些沉闷，再加上一室的暖香，我坐着坐着就困了起来。

  眼皮好似在打架，所有的教诲都被我抛之脑后，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不是被人喊醒的，而是被饿醒的。

  从早上到现在，我就喝了杯茶水，其他什么都没吃。

  发髻已经被我睡散了，凤冠也落到了一边去，我勉勉强强对着镜子整理好，就走到了那张雕花沉香桌旁边。

  桌上摆了好多点心。

  我知道按照礼制，太子妃在新婚之夜随意走动是不合规矩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干脆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如意糕。

  糕点太好吃了，甜甜糯糯的，我吃得停不下来。

  马蹄糕、桂花糖蒸栗粉糕、糖蒸酥酪……我吃得不亦乐乎，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吃饱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看见李暨穿着婚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他后面跟了好些女官和侍女，看到我坐在桌前吃点心，表情变化莫测。

  尤其是柳儿和嗣茵，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我却出奇地镇定，吃完手上剩下的半块粉糕，然后飞快地走到床前，盖上盖头，坐了下来。

  我不禁为自己的反应迅速暗自叫好。

  李暨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人走了进来。

  他在我的旁边坐下，拿起托盘上的秤杆，掀起了我的盖头。明晃晃的烛火里，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睛里倒映的光。

  “我……我当时太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讷讷解释。

  李暨“嗯”了一声，“那现在呢？”

  “不……不饿了。”我尴尬得耳朵都红了。

  他没再说话，同我喝了合卺酒。

  侍女们整理好床铺，女官说了几句祝词，就带着她们退了下去。

  柳儿和嗣茵走之前，还有些不放心，偷偷看了我好几眼。

  一下子热闹的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李暨。

  我不是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早晨的时候女官早就叮嘱过我了，虽然用词十分隐晦，但我明白。

  可是让我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睡在一起，我还是浑身不自在。

  他看了看我，好像看出来我的紧张与不安。

  “你要是困了就睡吧。”李暨站了起来，背对着我，“少阳殿还有好些折子没看。”

  我愣了一下，对着他福了福身子，道了句“是”。

  他走了出去，和门口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我倒是松了口气。

  也许是殿内燃了暖香的缘故，我躺在床上睡得格外香甜。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我才依稀听到有人唤我娘娘。

  我勉强睁开了眼睛。

  跪在我面前的是个女子，生面孔，年龄略大，约莫二十几岁。

  我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婢子见过太子妃娘娘。”那女子一直低着头不直视我，十分恭敬，“婢子叫缘娘，以后就跟着娘娘了。”

  我点点头，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吧。”

  缘娘顺从地起来，指挥身后的侍女替我更衣。我换上云凤纹流彩月裙，一边洗漱一边听缘娘说话。

  “太子妃用完膳之后，等到殿下上完朝回来，就要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了。”缘娘汇报着行程，“眼下已经有人在外面候着了。”

  我匆匆用完早膳，就有侍儿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在殿门口等我。

  我走出去，果然看见李暨站在那里，正抬头看着从殿内的院墙里延伸出来的树枝。

  他今天穿了身鸦青色鹤纹长袍，用白玉镶金冠束了发，整个人显得越发威严起来。

  “殿下。”我施然一礼。

  李暨点点头，心情似乎很好，他对着我笑了笑。是那种很温柔的笑，让他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几丝欢喜。

  “还习惯吗？”他微微俯下身子，凑近我。

  “习惯。”我又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莫名紧张起来，心跳得也很快。

  我们谈话的间隙，已经有侍从放好了马凳。

  李暨先上了舆车，我看了看四周，突然想起宋知书告诉我的那个传闻，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同太子乘一辆马车。

  “上来。”李暨拨开帘子，朝我伸出手，“若你不愿，可换乘一辆马车。”

  话是这样说，他却迟迟没有收回手。我看了眼候着的柳儿和嗣茵，还有缘娘，她们露出了惶恐的眼神，生怕我违抗太子的意思。

  我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搭着他的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