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瑶光的离世，似是带走了瑟兰迪尔灵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永远地失去了重逾性命的爱人。

像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瑟兰迪尔带着残部回到了林地王城，安顿好莱格拉斯，他终于又回到了他和瑶光的寝殿。清退侍从，只一个人留在他们的房间。

这里全是瑶光留下的痕迹，瑟兰迪尔自那一声痛呼后便冷漠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上终于又有了波动，悲痛交加之下，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瑟兰迪尔不由得捂住了心口，心脏处传来尖锐细密的疼痛，痛得似是要碎掉。

瑶光……瑶光！他的爱人啊……

那一夜过后，林地的精灵再见到他们的王，瑟兰迪尔仿佛已经收敛好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只是，终究不可能做到像是无事发生，他由从前的清冷变成了如今深深的冷漠，只有在年幼的莱格拉斯面前才会展露柔和的微笑。

瑟兰迪尔严令禁止林地的精灵提及王后，他根本经受不住时常回想起妻子离世的痛苦。如今儿子尚且年幼，他还有林地的责任在身，正值黑暗大敌当前，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忧而心伤、心碎而死，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抛下这一切。

瑟兰迪尔变得非常忙碌，星光结界在瑶光消散的那一刻便彻底破碎，卫队每日巡逻的时间不断延长。他除了要经常随队探查，还有越来越多大大小小同黑暗生物的战斗要统筹。

如今的地下王城再不是当初模样了——不只闪烁着星月光辉的结界不再，瑶光死后，地宫里的星石也黯淡无光，现在已经改用烛火照明。

莱格拉斯一天天长大，哪怕再忙碌，瑟兰迪尔也一定抽出时间陪伴他。

待莱格拉斯稍大些，瑟兰迪尔便亲自教导他箭术和剑法。如今黑暗蔓延，他已经失去妻子，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莱格拉斯渐渐长成了俊秀的少年，一如曾经瑶光在水镜中所见。他的箭术和剑法都很出众，瑟兰迪尔亲手为他打造了一柄长弓，又用瑶光留下的材料为他铸造了双剑。

那是瑶光一早便备好的陨铁，用月之精华日日浇灌，无坚不摧。她准备等到莱格拉斯开始学习剑法的年纪，便为他打造趁手的武器。

只可惜，她没能等到。

瑶光离世时，莱格拉斯还太年幼，他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只能依稀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但每次想到母亲，他总会下意识地抬头，望一望星空和月亮。

莱格拉斯继承了瑶光的星月天赋，但也许是中土对神力有限制，他却并不像天生神祇那般天然地会使用，只是本能地在星月的照耀下感到心中温暖。

瑶光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学生凯勒布理安早就西渡，中土没人能在这方面给他指导。

瑟兰迪尔也只能遥遥望着被星月格外眷顾的儿子叹息，思念着那个或许再不会归来的人。

父亲不肯提起母亲分毫，林地的其他精灵也得了禁令，绝口不提国王的伤心事。

那些参加过同安格玛王国那一战的精灵，思及为救王子和他们所有人而献祭了自己、化作星芒消散、尸骨无存的王后，都在陛下的禁令下对那个凝聚了一切星月美好的王后讳莫如深，闭口不言。

毕竟，光是他们想想那个画面都心痛不已，何况爱王后至深的王上呢？提起王后，那不是在挖王上的心吗。

瑟兰迪尔是所有森林精灵的信仰，无论外人如何评价，他们都真诚地爱戴着瑟兰迪尔、他们的精灵王。他们又怎么忍心王上承受心碎的痛苦呢。

没能从父亲和知情的精灵那里得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关于母亲，除了回忆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莱格拉斯知道的所有信息，就只剩下《林地纪要》中那短短的一句记录了——

“第三纪元两千零二十一年秋，在与安格玛王国的对战中，精灵王后于北部要塞阵亡。”

没有坟墓、没有纪念碑、没有任何画像和故事，父亲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他的母亲，就好像母亲根本不存在一样。

面对莱格拉斯的疑问，瑟兰迪尔难得对他冷了脸，不准他再提起此事。父子两个四百年来第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便是漫长的冷战。

莱格拉斯似乎很不满父亲的冷漠，但他也不会公然挑衅父亲在林地的威严。既然是父亲的命令，那他不去探问就好了。

只是莱格拉斯转头便加入了林地卫队，每天随队出去巡逻、猎杀黑暗生物。他也再不唤那一声ada，每天见到瑟兰迪尔只是恭敬地称一声陛下。

瑟兰迪尔原就不是像埃尔隆德那般擅长温情的性格，瑶光和莱格拉斯已是他漫长人生中难得的例外。瑶光离开后，他身上的温度都少了一半。如今面对莱格拉斯的叛逆，他也很是苦手，索性便也冷了脸，公事公办地面对儿子。然后再悄悄地关心莱格拉斯，但绝不会让他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