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

成弈趴在地上，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依然没有流血，流出的是发光的神气。透过伤口能看到，他心脏的位置放着一个菱形物体，一边是金色，一边是银色，刻着奇形怪状的符号。上面有两个不规则的缺口，大概是刚刚的攻击造成的。所有的丝线都顺着手心蔓延到这里。

原来这是他控制鬼魂的秘诀。

湃风伸手抓住“心脏”，想要取出来。

成弈半仰起头，端详了几秒，喉结突然耸动起来：

“陈湃风。”

他吐字不甚清晰地说出三个字，目光却斩铁截钉。

湃风天灵盖一震。他收回手，如果现在把“心脏”拿出来，估计成弈会立刻死。

“你认识我？”

成弈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你来了。”

他仿佛舒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

接下来，湃风再问什么问题，他都说不出一个字的答案，只是不停重复着：

“活下去。”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身体正在飞速衰老，丰泽的皮肤迅速脱水干瘪，眼眶深陷，肌肉迅速萎缩——几分钟，他已经形销骨立，仿佛一具还会动的骷髅。

这一百年来他一直靠“心脏”活着，“心脏”被毁，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在死之前，他还要经历一遍完整的生命历程。

组织缩小太多，即使皮囊也因为脱水变小，还是明显变得松垮，披在成弈身上像一件不合身的大衣。

湃风着了急。他现在能和鬼交流，但谁知道成弈变成的鬼是什么样子。

万一，成弈不会变成鬼，而是魂飞魄散了呢？

他急中生智，凝出两团神气塞进“心脏”，恰好补上那两处空缺。

创世神的神力，兴许能有什么大用。

在他和血月凝重的目光中，成弈的身体停止了变化。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但确实不再变老了。

血月拉着他的手臂，给他翻了个身，让伤口露在上面：“他说洞穴是创世神留下的，这东西大概也是创世神神力所造。”

现在湃风用创世神的神力去补好空缺，正合适。

衰老的成弈睁开眼，神志恢复清明：“我没死？”

他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脸：“变老了，但我还活着。”

血月眉毛一挑：“引路使都会死？”

她阳气损耗不少，站起来太累，只好蹲着问话。

成弈看了眼湃风，放弃抵抗：“是的。”

“前任引路使会把这个菱形的东西放到进入洞穴的活人身上，活人成为下一任引路使，前任引路使就会衰老死亡。”

他当时像拍到血月背上的正是这个。

成弈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洞穴一侧铺着的一张草席：“其他引路使的尸骨都在那里。”

血月走过去，掀开草席。下面是一个不知道多深的大坑，装满了骷髅，七零八碎，少说有三四十具。

湃风盯着成弈的脸，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人。

“你认识我？”

成弈摇了摇头。

“很多年前——大概有二十年了吧，有一群神启者闯了进来。”

“有一个女人，长得和你很像。她走的时候，在那里留了一个名字。”

成弈屈指敲了敲背后的岩壁。

湃风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刻着字的岩壁前。

前面的部分是他不认识的符文，只有最后一段用的是现代文字。

“陈湃风。”

“她有什么特征没有？”

成弈抬着眼，回忆了半天：“好像，额头有一道疤。”

这句话对湃风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家里摆放的遗像上面，母亲额角正有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