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湃风打了一个激灵，全身都震悚起来。他忘了，警车里还有一个警察。

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一轻，唱片滑了下来。

它一身暗色，在黑暗的环境中模糊朦胧，恰如其分地伪装成危险程度未知的武器。未知的事物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警察的注意力转移到唱片身上，想看清它是什么。

湃风趁机用力甩开了警察，往楼上跑去。

说来也巧，警察不知遇到了什么，没有追上来。

湃风的腿像灌了铅，越跑越慢。一个猜想升腾起来：唱片知道他有危险，才执意和他一起，替他挡枪。现在，他把唱片弄丢了。

后悔的感觉在他心中翻涌，心像被数万根钢针插着。他要折返回去。

“别去，”那个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同时抵住了他的后背，“我帮你拿。”

湃风的头微微抬起：“安玄昆？”

“快走！”谈判专家的声音夹着焦急，猛推了一把他的后背。

湃风咬咬牙，一口气朝楼上跑去。

冲到门口，他掏出钥匙，动作娴熟就像刻好的模板。今天早上他一个人把天渊背到这里。天渊刚刚成为他哥哥的的时候，也是这样背他回来的。

打开房门，湃风的瞳孔猛地放大，警惕地后退一步，掏出枪，摆出防御的姿态。一个女孩正在屋内，手擎一支蜡烛，蹲在天渊身边。

“你谁？”他外强中干地呵道，实际上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楼下有保安却没有进来抓她，她要么有翻窗而入的能力，要么就是墨天凝的人，可以在保安眼皮子底下进入。

无论哪种可能，对湃风来说，都极为危险。

“放轻松，”女孩对他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云淡风轻地指了指门，“关好。”

湃风迟疑着关上门，但手中枪还是没有放下。

“都说了放轻松。”女孩有些嗔怪，“我是寻道社的人。”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我有纹路。”

湃风壮着胆子靠近两步，在烛火的映照下终于看清，她的纹路竟然是在眼白里，一只铃铛，散发微弱幽暗的光。

有了神启者这个前提，无论她的出现怎么奇怪，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你来干什么？”他沉声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勇猛一些。

“看看故人。”女孩指指天渊，“我叫聆风。”

湃风狐疑着收起枪。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独自面对一具尸体，不害怕？

他仔细看着聆风的脸部轮廓，越看越觉得眼熟。

“我们……见过？”

“嗯。”聆风把蜡烛按在烛台上，“你五岁时候的车祸，是我报的警。”

五岁的时候。湃风的手不住发颤。天渊把他背进这个房子的时候。

无数嘈杂的声音在湃风耳边回荡，两辆车对撞到车头变形时的挤压声，警车鸣笛声，还有医药箱里器械碰撞发出的金属铿锵声。

但再嘈杂，它们都只是背景音，主角是那个朦胧的电话声：“喂？警察叔叔吗？这里出了车祸，在……”

他曾把它们关进高墙，但现在它们集体越狱了。就像一座大厦地基上的一块砖，无论上面有多恢宏壮丽，那块砖永远都隐藏在最深的黑暗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上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