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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回:权逊5

生生世世唯亮瑜

最终,孙权还是没有让陆逊去参与赤壁之战。不过虽然没有陆逊,孙刘联军依旧不负所望,大败曹军。从此曹操统一全国的势力大大减弱。

不过周瑜说的还是有理的。赤壁之战一结束,孙权就让陆逊回到军营,给了他两千多的军兵,等候发落是否出征。

既然是金子,就让它好好发光吧,不藏着掖着了。

于是陆逊就在江东军营中跟大家渐渐熟络了起来,一边处理孙权交给他的文秘工作,一边维持江东将领之间的“平衡”……比如天高云淡的某一天,陆逊火急火燎的往主营地狂奔,一把拉开军帘上气不接下气:

“都督!大都督!……”

周瑜正在整理竹简,一见是陆逊来找稍有奇怪:“伯言怎如此着急?有什么要事慢慢说。”

陆逊大口喘着气,颤颤巍巍指着帐外说的断断续续:“甘将军和凌将军……又吵起来了!凌将军还说……还说要砍了甘将军一条胳膊泄愤,已、已经拔刀了!……都督快去看看吧我劝不住了!……”

周瑜怔怔看了他几秒,手里竹简没拿住“啪叽”一声掉在桌子上:“……蛤?”

“我靠公鸡杀人啦救命啊大都督!!!”与此同时一连串叮铃铃极其清脆的铃铛声传入两人的耳朵,只见甘宁大步跑进来差点把陆逊撞倒,见到周瑜仿佛见到了再生父母,一个劲的往他身后躲,“都督你看看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家禽了不起啊都学会拿刀砍人了!啧啧啧!”

周瑜瞠目结舌:“……公鸡?家禽??”

“你这整天响铃铛的傻狗再敢叫老子一声‘公鸡’试试?!”凌统“咔嚓”劈断主营的军帘奔进来铁定了心要杀生,“给你三个数,给老子从都督后边滚出来!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送你去极乐阁!”

甘宁吓得大喊大叫:“都督救我啊!!!”

凌统的表情都气到扭曲了:“一!”

陆逊强颜欢笑的往周瑜那边移了移避免凌统控制不住杀气误伤自己:“凌将军息怒啊生气伤身体……主公不都是叫我们要和睦相处嘛……”

凌统眼神犀利冷漠的瞧了他一眼,杀气不消反增:“跟狗还需要和、睦、相、处?”

陆逊此时觉得他的劝告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甘宁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了,死死抓住周瑜黑红色的长袍泪花闪烁:“呜哇哇都督你让我怎么死都成,但是千万别叫我被一只鸡弄死了啊!我还想给后辈做个榜样——”

周瑜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自己到底为什么被凌统追杀到现在:“你要是再不闭嘴我也救不了你了!……”

“还敢那番称呼我是吧?……”凌统的耐心就这么被悄悄的磨没,“二!”

“陆将军你往这儿靠靠啊替我挡一挡!”甘宁往死里招呼陆逊,嗓子都要喊破了,吓得魂飞魄散,“我才不要死在鸡爪之下啊!!太没面子了!……”

凌统沉下脸来深吸了一口气,“鸡爪”那俩字一蹦出来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没心思去数三直接拔出刀来就要往甘宁的方向砍:“甘兴霸你找死!!”

“啊啊啊大都督陆将军救命啊!!!……”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忽而一人在这紧要关头将砍破的军帘狠狠拽开,双目含着些许惊诧和怒意,将主营里的景象打量了一番,不禁眉毛抽了抽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这个声音一出现,甘宁瞬间停止喊叫,凌统也将要砍下甘宁一条胳膊的剑刃停在了半空中,像两块木头似的连头都不敢回。

……坏了!这次真要死了!

“我说孔明先生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果然又是你们两个……”张昭眯起眼瞧着他们,越瞧越气,“作为军中首要将军,整天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毫无纪律,不成体统!江东的脸都被你们丢到蜀地去了!!”

可想而知,今天甘宁和凌统吵架的时候不巧被诸葛亮给看了个正着,预料到会有一场恶战发生,便第一时间去找张昭来此劝架。周瑜松了一口气,心里赞叹诸葛亮实在是太给力了!

张昭说罢,目光便放在周瑜和陆逊的身上,还把他俩一个好吓。不过好在并不是针对他们的:“这里没你俩事,赶紧出去!别在这里占地方打扰我教育人!”

周瑜:“……”

陆逊:“……”

蓝天白云之下,周瑜和陆逊就这么被张昭给“赶”了出来,默不作声的在帐外听着张昭对甘宁凌统左一句埋怨右一句训斥,愈说愈怒:

“江东军规第五十四条是什么?背!”

“呃……军中将士……不得……打架斗殴、聒噪吵闹……”

“哦,你二人还记得啊?……那就给我听清楚了,你们能待在江东就待,呆不住就滚!吵吵嚷嚷是想死吗?!三岁小孩都没你们如此闹腾!眼下南郡还未攻破,哪来的心思在这打闹?好意思吗?!”

“首领要给众将士一个榜样!你们都这般违纪,别的士兵会怎么想?!要是所有将士都像你们一样玩忽职守,人家曹操早就荡平江东一统天下了!!!”

“没事多去学学陆将军怎么为人处世,看看自己和他差距在哪儿!为什么他就能一天到晚稳重自律,而你俩一见面就像狗见了鸡似的你咬我我啄你?!旁人看了会夸你俩威武霸气吗?只会嗤之以鼻笑你俩滑稽幼稚!!”

“……”甘宁和凌统难得靠得很近被张昭骂到狗血淋头,低着头就好像幼童在父母面前没背过来书,撇着嘴很惭愧的不敢反驳。

陆逊或许是头一次见到他们儒雅的张昭先生这么训斥别人,汗颜对周瑜说道:“……张谋士他……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啊……好恐怖……”

“淡定,习惯了就好。反正你甘将军和凌将军隔不了几天就会因为打架被子布一阵痛骂,已经是常态了。”周瑜笑着耸耸肩,拍了拍陆逊的肩膀说,“最近捷报频传,主公也很高兴。今夜说是要来军营准备庆功宴犒劳大军呢,你记得准备件轻便的衣服。”

“主公要来?”那瞬,周瑜好像能从陆逊脸上看出很明显的欣喜,“嗯,据说还想让你吹一首箫乐助兴呢,伯言可要好好准备,别让主公扫兴啊。”

“若光有箫,怕是并不出彩……”陆逊的关注点总是在孙权的心情上转悠,“……对了,都督不是会弹古琴?我能邀请都督来与我一同奏乐助兴吗?琴箫合奏,听起来定然更美。”

“哈哈哈,伯言诚挚邀请,我怎会推脱。”周瑜开朗一笑,“既然如此,曲子就定《叹息亭》吧,你吹起来也不陌生。”

陆逊稍有诧异:“都督知道此曲?”

“原来并不知晓,可你那些时光整日吹给主公听,曲调都认识我了,我岂有不识得曲调的道理。”周瑜莞尔一笑,随后伸了个懒腰,望向天边呢喃细语,“战事繁忙,我也不知道赤莲放在何处去了……得回帐中好好找找才行……”

风和日丽,将军所有的感情变得越发炽热,暴露在阳光之下。微风袭过,怎么也捅不破,怎么也击不散。远方群山如画,雾若带然,江上清风竟也绘出形色,在眼帘中流连忘返。

这天等到夜幕降临,江东灯火光艳夺目,同生命般生生不息。一箫一琴破空长鸣,和谐动听宛若天人之音,曲声冯虚御风,萦绕在整个江东。

孙权持酒樽的手停在半空,视线里奏响乐曲的将军周围好像弥漫开一片白雾。雾气散去,眼前便浮现那夜柳树下,吹响玉箫的长发少年。还记得后来他们坐在柳树下相谈甚欢,聊到很晚。

一曲作罢,余音绕梁。

孙权拍桌叫好,眉开眼笑的说要奖赏二人,那双眼睛好像无时无刻盯着陆逊看,都不舍得移开。周瑜也很有眼力见的行了一礼,趁着小厮将赤莲琴抱下去的功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往诸葛亮的方向靠了靠。

诸葛亮微微转头望他一眼,道:“公瑾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就是感慨主公的眼神好像书里皇上看见妃子一样。”周瑜抿了抿唇,继续开发他丰富的想象力,“陆将军贤良淑德,倒也符合贵妃的气质。主公也挺有英武气概,就是身高……噗哈哈哈哈!贵妃高皇上矮哈哈哈哈哈!”

诸葛亮也浅浅一笑,往周瑜额心一点,嗔怪他说:“慎言,你这话要让旁人听了去,会有流言蜚语的。再说,公瑾满腹经纶可不能乱用词啊。”

“好嘛好嘛,就开个玩笑。”周瑜抬手将笑出的泪花抚去,托起了腮,“不过说真的,主公能有陆将军这么和蔼的朋友,真是羡慕死人了。”

话音刚落,诸葛亮的眼底微荡涟漪,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双极浅的眸子却饱含情意的望着他。

庆功宴会上,欢声笑语接连不断。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小公鸡~陪我喝杯酒呗~”

“甘兴霸我看你是要死!”

“你们两个闭嘴!没看见孔明先生还在吗?别给我丢人!”

………………

孙权觉得他这辈子的眼泪都要送在攻打合肥的时候了。

带着十万精兵前往合肥攻打仅有七八千人马的张辽,这一次他让陆逊同他前去。本来打的好好的,熟料曹军的人马虽不多但精英的很,这场战争打了好几个月依旧毫无进展。结果在最后一场作战中,张辽选出八百精兵出战打败吴军,羽箭成双往孙权心口袭来。此时陆逊驾着马挥动银剑将其中一只羽箭打开,没有防备另一支以至于正正射入他的胸口,翻下马去。

“伯言!!!”

陆逊在最后一点意识里好像听见孙权在不住地唤他,命令众将士撤军的声线都充满了颤抖。

好在这次盔甲穿的厚实,没有伤到要害。陆逊醒来时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把他压的差点喘不过气来。然后视线里便是孙权那张充满焦急的面孔,泪花不住从自家主公红肿的眼眶破出,羽睫都是无比湿润的。

陆逊的脸色好苍白,看的孙权心脏更加抽痛,好像被人一下子撕裂了一样。

“……好了主公,末将没事……莫要……哭坏身子了……”陆逊勉强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孙权被泪水浸凉的脸颊,想去抚摸,却疲惫到连五指都不能好好张开。

“伯言……”孙权握住陆逊那只手,握的很紧,抽抽搭搭的埋怨他:“我又不是不会武……你干嘛要过来替我挡下那两支箭……幸好这次没伤到性命,你要是有闪失,我……我该怎么办……”

陆逊眼睫颤了颤,须臾,笑着叹了一口气。打算缓和一下气氛,让孙权的情绪别这么激动:“……这个啊……主公现在比末将要矮,自然是末将来保护主公啦……”

孙权很诧异的一愣,泪花也不住一颤:“这算什么理由!我还比你大一岁呢!”

“可是旁人看来肯定会觉得末将的年纪要比主公大欸……”

“陆伯言都这时候了还给我开这些有的没的玩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啊!”

“主公别生气末将知错!……嘶,疼……”

后来,在陆逊把伤养的好了一些,孙权就命令众军撤回江东了。虽然一开始陆逊很惊愕,想来孙权是为了自己才耽误战机,总归有些愧疚。不料孙权看出他的心思,来到他身边语气很缓和的说:

“如果用你的闪失来换合肥一座城池,不值当的。”

本来撤回江东就算完事,谁知曹魏那边打了胜仗就开始得意忘形,三番两次给孙权寄来挑衅之信。一开始孙权并不理会,时间长了曹军越骂越难听,加上这边荆州九郡被诸葛亮用计策骗去,脾气一天比一天坏。

这个时候的孙权谁的话都不愿听,除了陆逊。陆逊尽力让孙权每天的心情缓和一些,若是把身体气坏总归不是好事。

再后来就是孙尚香出嫁的事情了。周瑜一气之下往孙权脸上打了一拳,质问声甚至在整个大殿中久久不离去。

孙权也早就失去了耐心:

“这江东,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我在问你话,你聋了吗?!说话!”

三叩之礼,成了孙权和周瑜之间支离破碎的一道鸿沟。前往棠梨花别院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风声幽幽,在三年的时光中充满血腥的度过,陆逊曾踏入孙权的寝室,告诉他这件事情很不应该。

“大都督的忠诚你我都是知道的。总的来说,主公你这次太过意气用事,不好。”

孙权垂下眼帘,不去看陆逊。他到底在看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知道了。”

然而在孙权醒悟的那个时候,想着赶紧叫人借周瑜回来,谁能料到人没带回来,带回来的是周瑜的死讯:

“不为其他,惟愿见到仲谋早日君临天下,完成伯符遗愿,保我江东父老的安生太平。”

……他曾经以为在江东的两个哥哥都能陪着他走到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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