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海神（五）

我跟着乌金离开了凌宅。

她开着有冷冻功能的箱式货车，车上就我们俩人。从座位底下可以感受到阵阵的冷气，机器运作的声音尤其响亮。

我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车开进一片森林。

我在这取鱼？

“它们生活在这。”

破天荒的，乌金打开了车里的音响。老式货车内回荡着一首年代久远的歌谣，在这深山老林里更显诡异。

我看着一排排一样的树木，之前记住的路线也逐渐混乱起来。她到底是怎么记住的？

乌金开车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肯定来过数次，才能将这条路熟记于心。

沉默之中，她转头突然问了一句：

“你知道前任‘云螭’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是暴毙吗？

乌金的嘴角一边微微扬起，眼球水平斜睨，这显然是种不屑的神情。

可我记得很清楚，凌少虞说过是暴毙而亡。

“那只是一种含糊的说辞。”

她左手打着方向盘，货车开始向左行驶。

“她真正的死因，在于不该帮助那些鱼逃跑。到最后反而被他们反咬一口，中毒身亡。”

“哼，蠢女人。”

我感觉车速猛的加快，小小的空间弥漫着烟草味。

车在一处池塘前停下。

“拿着渔网，跟我下车。”

乌金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抽出一根带刺的皮鞭。我利索的跳下车，跟她来到池塘边上，看着她把皮鞭放在水里浸湿。随即又跟着她走了些路，来到一间房子前。

“打开吧，它们就在里面。”

她整张脸都在笑，只有眼睛里露出了凶狠的光。皮鞭缠绕在手上，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我怀着好奇和忐忑的心情，推开了大门。

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肮脏的！腥臭的！漆黑的空间里，一条条蠕动着的人鱼正窝在这小小空间里面！它们呻吟着，哀嚎着 。即使鱼尾残破不堪，却也有着靓丽夺目的颜色。

见到乌金后，所有人鱼都惊恐的躲到角落里，拖着鱼尾一步一步，匍匐着往角落缩去。阳光照在它们脸上，有男有女，没有一个不是伤痕累累的。

我看着满地的排泄物，还有些许食物的残渣，这幅景象让我震在原地！

这时，有两个男人慌忙跑过来，一脸的慌张和赔笑。

“今日您怎么过来了？”

“让你们守在这儿，可不是让你们偷懒的！”

皮鞭甩在地上，溅起的尘土让两个男人吓的跪在地上。

“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俩吧。”

乌金各甩了一鞭子，男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捂着伤口却也不敢说什么。

我注意到她每甩一鞭子，房子里的人鱼们都会瑟瑟发抖。离我最近的那条人鱼，已经被吓的大小便失禁了。

它们平常没被少虐待，可凌家哪来这么多条人鱼？

“走吧。”

乌金率先走在前面，我也走进了这个堪比地狱的地方。

被一双双充满仇恨，痛苦的眼睛注视，我虽然表面淡定，可还是感觉浑身不适。这些人鱼，上半身没有鱼鳍，没有鳞片，只有一条美丽的鱼尾。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没有蹼爪十指分明的双手，与人一样。

换句话说，它们真的是人鱼吗？

“三十二是这条鱼？”

乌金用手指了指其中一条人鱼，他的尾巴不同于其他人鱼的靓色，反而是一种黯淡的灰色，泛着点点银光。

“您好眼光！这是一条稀有色，之前可没出过这种颜色的。”

男人走上前，不顾人鱼的抗拒，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被翻过去的背上烙着三十二的标记。

“我帮您装起来。”

“不，你去。”

她看着我，意思很明显。

我心下一颤，深呼一口气问道

我要弄死吗？

听到这话，地上的人鱼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不用，放血就行，留口气。”

我接过男人递来的刀，走到人鱼旁边。他显然是害怕极了，鱼尾一直在扑腾。清秀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没有舌头，只好啊啊啊的在叫。

这看起来只有十几岁啊！我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念头。

“云螭，不要可怜它们。不然你就和前任云螭一样的下场！”

身后传来乌金的声音。

我看着眼前的人鱼，他的眼神让我于心不忍，便想伸手捂住他的双眼。

刹那间，人鱼猛的张开嘴露出里面的獠牙。可惜晚了一步，他整个身体瘫软下去，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盯着我。

男人把瘫软的人鱼扔进渔网里，拖在地上走了出去。

人鱼蓝色的血液溅了我半个手臂，我失神的望着剩下的人鱼群。它们已经对这一切都麻木了，像一群失去思维，残缺不全的木偶娃娃。

它们一直被囚禁，被虐待。而我刚刚也...助纣为虐了。

“你比之前那个蠢女人聪明。”

乌金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

“第一次做，习惯就好。”

我献祭就是送死。

“那是他运气不好。”

我轻轻吐出烟圈，压下心底的烦躁。

即使我不去，他也还是会被放血。就算知道是那条人鱼运气不好，他最后的眼神还是让我心里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