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被推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病人情绪不太稳定,我们暂时保住了性命,只是还要留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
刘耀文红着眼眶问:“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摇头:“这个不确定,看病人的意识吧,一般麻药劲过后就差不多该醒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以探望一下。”
麻药的效果还没过,严浩翔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听话的娃娃,搭在被子上的手苍白得快要消散一般。
刘耀文扒着窗玻璃看,看到的只有医生的背影和严浩翔的呼吸机,他们在严浩翔身上贴满检测器,心脏、脖子、四肢……一些细细的管子也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血管,药液顺着管子流入他的身体。
“好了耀文,别看了。”马嘉祺看不得他这种表情,好像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一刀一刀削毁一般,那种不忍,那种心痛,让人为之动容。
刘耀文抹了把眼泪,这种时候还不忘挤出一个笑对马嘉祺说:“没事,马哥你们先回去吧,我要留在这陪着他。”
对上他倔强又脆弱的眼睛,马嘉祺心里就算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安慰性地拍了拍刘耀文的肩膀:“我去叫护士,你这伤不能不管。”
马嘉祺走后,刘耀文靠着窗席地而坐,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监护室里的严浩翔,每次眼里的期待都会变成落寞。
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他甚至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那般……
可心里的痛感那么真实,每跳一下的心跳,声声如泣血。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护士什么时候来的刘耀文没注意,护士下手重了点刘耀文也没感觉到疼,护士说的注意事项刘耀文也没怎么听,也就最后护士要走时,刘耀文才抬头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马嘉祺不可能一直在医院,他要跟工作人员一起处理私生的问题,还要关注热搜趋势,避免事件持续发酵。他走之前拍拍睡着的宋亚轩和贺峻霖,“困了就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医院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宋亚轩摇摇头,“队友还躺在ICU,我做不到回去休息。”
看他们眼下的阴影,马嘉祺叹了口气,“行吧,注意安全。”然后他与张真源对了个视线,指了指刘耀文:“看着他点。”张真源点点头。
马嘉祺出医院后联系了工作人员,“这几天的行程都推掉吧,训练也先放一放,我一会跟老师们说一声。”
*
严浩翔做了个梦,一个迷迷茫茫的熟悉的梦,白色画架,蓝色衬衫,不同于曾经的梦,这次的花海是蓝色的,而天空是绿色的,像倒置的世界。
醒过来时的阳光闪了下眼睛,他试着挪一挪僵硬的身体,却发现身上满是感应器和针管,稍微动一下就痛得要死。
他心里苦笑,眼泪瞬间滑落在枕头上。
“翔哥,翔哥,翔哥。”
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严浩翔心尖被猛击一下,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梦里,好像有人也这么叫过他……
眼睛迷蒙,被光影晃得头痛,声带一夜之间脆弱不堪,似乎说句话都费劲。严浩翔感觉到了,有人攥住了他的手,那只手温暖又干燥,手腕上的动脉不停跳动着,被握住的感觉令他安心了不少。
那个人似乎怕吵着他,只是小声地问:“翔哥你醒了?”
要不是有呼吸机挡着,严浩翔真想扯出个微笑来面对他,但他现在浑身无力,一动就牵连着针管刺痛,连个微笑都做不到。
他指腹轻轻擦过刘耀文的拇指,当做是回应。
手心突然滴落一颗冰凉,严浩翔艰难地抬起手,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泪。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孩,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隔着呼吸机,严浩翔嘴角轻勾,露在外面的眼睛也笑得弯弯,他动了动嘴唇,刘耀文凑过去听,听到他嘶哑的嗓音,像破烂的风琴,却还是安慰他说:“乖,不哭。”
但严浩翔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安慰更让人心疼。见刘耀文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涌出,严浩翔心里无奈,却又胀得生疼。
“翔哥,你疼吗?你这样是不是很疼啊?”
严浩翔小幅度地摇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他伸手抚摸着刘耀文的脸颊,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声音像走调的钢琴。
他说:“对不起,万人演唱会我去不了了。我电脑里有些歌,有两首已经存了音档,剩下的……你们帮我唱吧。”
字字句句,化成锋利的针,扎在刘耀文心里,他不禁攥紧了手心里的冰凉,哽咽道:“翔哥,我不,我不要,你会好的,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看他在自己面前掉眼泪,严浩翔心里痛如刀绞,可他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他再清楚不过。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还能把他拉下泥潭呢。
“耀文啊。”
“我在我在我在,翔哥你说,你说,我听着。”
严浩翔闭上眼睛,泪被他藏匿在薄薄一层皮肤之下,幸好哽咽在虚弱的气声中也不甚清晰。
刘耀文耳朵贴在他呼吸机上。
“飞吧……”
向上飞吧,勇敢地飞吧,去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别回头,一直向前吧。
“翔哥……”
严浩翔突然想笑,想快活的笑,想开心的笑。
他想到一段歌词,一段他特别喜欢的歌词——
【如果能换来你洒脱】
【解开枷锁】
【我可以不好过】
【我化作鱼儿为你搁浅】
【就算没潮落】*
=
后来,他的兄弟们都来探望他,医生说让他休息一下,但严浩翔却说不用。
他们都想从严浩翔口中推出那个“被暗恋者”,可严浩翔不愿意说。
“你说出来,说不定就能救你呢。”张真源顶着黑眼圈恨铁不成钢地说。
严浩翔摇摇头,“这都是我的命。”
“去他妈的命,严浩翔,我不信这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真的要这样一走了之,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挣扎过?”
“什么?”
“没什么。”严浩翔直视他,说:“……对不起啊。”
张真源抹了把眼泪,不愿再看他。但严浩翔清楚地看见他颤抖的嘴唇和脖子上因为忍泪而暴起的青筋。
哎,他的这个竹马啊……
放在身侧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扯着脊背的神经,同频共振地痛起来,严浩翔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砸了个猝不及防,没忍住痛呼出声。
“怎么了?严浩翔你哪疼啊?医生,叫医生!”张真源慌了神,看着他颤抖的手、额头的薄汗和逐渐困难的呼吸,急得手足无措。
刘耀文赶忙去叫医生,医生来后把他们都轰了出去。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们看见医生用尽方法缓解严浩翔的疼痛。他们亲眼看见严浩翔手心里开出花来,一朵深蓝色的花,穿透皮肉绽放在他冰冷的手心。
众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是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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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bgm为《满世界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