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盛夏之时，烈日炎炎，气温蒸腾得让人难受，地面升起的滚滚热浪扭曲了周围的景象。路边林荫下，一袭黑衣的白神父正负手肃穆的盯着John，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好久不见！”John大步朝着白神父走去，率先热络的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丝毫不在意两人现在对立的关系，就好似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一般，并没有因为自己叛离白家的事情而有什么逃避的想法。

打量了John一番，见他一切安好。白神父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才慢慢褪去，舒展笑颜对John说道：“看来你在那边过得还不错。”

John点点头，又挪动脚步往树荫下靠了靠，减去了几分身体与阳光接触的燥热。

“嗯，我相信，只要初心不忘，就不会迷失方向，不论身处何方，都有心安的天堂。”

“嗯。”看着又有所成长的John，白神父满意的点点头，却还不忘批评一句：“不过，你这次行事鲁莽了。”

John知道这次行动，确实是他考虑不周，白家少了一个天使，倒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与死物不同，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做事亦有自己的考量，既答应了阿精进入当铺，必然能承担所有后果。可他却带走了白家圣物，一份契约，白底黑字签着他的名字，圣物也就此失去圣洁的光芒，彻底陨落黑暗。

不知因何缘故，黑暗主宰拿到钥匙，并没有对光明净土进行封锁，钥匙就如其他典当品一般，静静的躺在密室的某个暗格。

“凡事的发生，必有它的道理，一切顺其自然。”明白John的顾虑，白神父微笑着提点了一句。

John确实担心过黑影拿到钥匙后会对白家不利，但以黑影的举动和如今白神父的态度来看，这其中必有缘由，让黑影甘愿放弃使用那把钥匙。

一阵狂风刮过，吹走了几分盛夏时节的燥热。白神父面色如常，衣摆随风飘动，发型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圆状的镜片下，藏着一双漆黑的瞳，幽深而静谧，仿佛能洞悉世间的一切。反观John，整体状态透露着一丝倦意，可见他近些时日都没能好好休息过。

本想再与白神父叙旧几句，John突然感应到阿精的急切呼唤，蹙了蹙眉，John急忙与白神父道别。

“阿精在叫我，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不等白神父回应，John已然消失在树荫之下。望着笔直的林荫尽头，道路空空无人行踪，白神父竟难得的生出一丝惆怅，不由得为John今后的处境担忧起来。

人间往返当铺，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刚回到当铺客厅，就看到阿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他步步逼近，神色不悦的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人间，我去了人间一趟，阻止了一场交易。”John实话实说，反正对于阿精，他总是习惯性的毫无保留。

“你是不是见了白家人？”阿精目光凌厉的盯着John，继续逼问道。

“是，我碰到了白神父。”John点点头，表情温柔的注视着阿精。

本以为阿精会责备他不顾身份与敌人私下见面，却没想到阿精一反常态的抓住他的手腕，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急切询问着：“他有没有拿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阿精，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许久未碰面，不免多聊了几句。”John笑意未减，抬手摸了摸阿精的头发，看着阿精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便不禁有了些暖意，连带疲倦都消散了几分。

阿精盯着John的眼睛，望着这个笑容依旧温暖如初的男子，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歉意。她有时候真的很后悔当时为了报复韩诺，一股脑热就把John带进了这个无底深渊，为今之计，也只得步步为营。她在人间流浪时，他悉心照顾了她多年，现在，轮到她护他周全了。

二人对视了几秒，阿精突然正色道：“主人刚才来过了，他说你和白家人走的太近，这只是一次警告。”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John没有反驳，只是神色如常的笑着应下了。看他这反应，并没有半点惊讶，反倒像是预料之中。这让阿精心凉了半截，隐隐预感着将要出事，但阿精希望这些都只是她的错觉。

实验室外面，杨文翰正脱了工作服走出来，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又失败了！”

“嗯。”不出所料，韩诺负手冷静的点点头，他知道进度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这么顺利。

“你在嗯什么啊？我说我实验失败了，又失败了欸！”杨文翰有些火气，一巴掌拍在走廊的护栏上，双手撑着护栏垂头丧气道：“看着孙卓难受，我真的心如刀绞，但是以我如今的成就，不可能短时间内研制成功疫苗，而且……而且……”

杨文翰没说下去的话，韩诺知道，疫苗只能预防将要发生的疾病，而孙卓病情已是晚期，哪怕是手术，成功率也不大。韩诺让杨文翰继续研制疫苗，为的只是让他以相同的研究方向，结识更多这方面的专家，万一机会就降临了呢？当初与杨文翰签订的协议，是让孙卓活着，杨文翰典当了十年寿命，以同等价值换取孙卓十年内活着的机会。如果这病治不早点治好，孙卓将会继续饱受病痛折磨，直到生命尽头。而他们只有在孙卓活着的前提下，才有机会寻找治疗的方法，并且时间有限。

好似安慰般的拍了拍杨文翰的肩膀，见他沉默不语在思索着什么，韩诺也就没有做声。片刻后，想到什么杨文翰突然转身，盯着韩诺的眼神有一瞬间在似在放光。

“你说，你说我能不能去当铺做笔交易？我再典当五年的寿命，是不是能换取手术成功的机会？”顿了顿，又遗憾的补充了句：“但是这样的话，我陪伴孙卓的时间又要少了五年。”

“你觉得，阿精会同意这笔交易？”韩诺比他了解阿精，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陈小姐……也是，她现在才是当铺的老板，还和孙卓有些过节。”杨文翰蹙眉点了点头附和道。

“机会总归是机会，总有失败的风险，切莫大意，避免得不偿失。”以生意人的角度，任何没有确定答案的机会都伴随着未知的风险。

听到韩诺的提醒，杨文翰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灰意冷的垂下头失落一笑：“那我还是继续研究吧，靠自己比靠典当得来的机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