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谈判失败后，韩诺就再没回来，黑影也从未问起，就如阿精离开的那些年，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铺比起以往又冷清了许多。矮桌上金色腾云图案的香炉正有香烟袅袅升起，当铺客厅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本是可以使人安稳愉悦的香料，却是对阿精毫无半点作用。

阿精坐在韩诺坐过一百多年的老板椅上，目光呆滞黯然神伤，直到预约墙发出淡蓝的光芒，阿精才回过神来，蹙眉扫了一眼预约墙上的字，不耐烦的抬手再一次抹去了客人的名字。

John感应到有预约客人将要上门，惯例将收纳典当品的透明玻璃罐连同一块白布整齐的置放于托盘之内。当他双手稳端托盘步入客厅时，预约墙上早已没有了客人的名字，客厅内只剩阿精斜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出神，对他的靠近毫不理会。

“唉……”叹了口气，John把托盘轻放在桌上，行至阿精身旁，动作轻柔的伸手将阿精挡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开。

一头墨色大波浪卷发慵懒的搭在肩上，露出半边精致的侧颜。此时的阿精，有一种静态的美，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任由John的指尖停留在她脸上。

“你这又是何苦？”John微微蹙眉，轻问出声。

阿精机械的转过头来，视线落在John满怀担忧的脸上。

“我赶走客人，当铺闭门谢客，迷茫的人进不来，迷茫的我也出不去，这不是正合你意。”

John抿了抿嘴，知道阿精答非所问的想岔开话题，也就不再提起与韩诺有关的话题。

“我确实不希望人们因贪欲而出卖自己的灵魂，但是现在，我更担心你。”

阿精挤出个勉强的笑容，试图打消John的担忧，不自然的扯起嘴角摇了摇头：“我没事。”

听闻此话，John眉眼间担忧的神色并未散去，扫了一眼周围，宽敞的客厅，整齐的货架，黑白相间的屏风映入眼底。略微思量，John便有了主意。

照顾阿精这种事情，多年来他一直在做。只要阿精一个眼神，他就能轻易察觉出她的情绪，只是他终究不是韩诺，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动了凡心了？以后有苦头吃喽！”当初白神父的话还犹在耳畔，如今却是印证了他的结局。

牵起好似丢了神魂的阿精，John拉着她径直向客厅中央走去。驻足，转身，单手揽过阿精纤细的腰肢。John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换上他们之间常用的语气：“亲爱的，我们来跳支舞吧！也许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

“跳舞？”阿精疑惑了一瞬，周围灯光突然熄灭，一束皎洁的光线从头顶撒了下来，刚好把他们的身影纳入中间。

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高跟鞋与地面有节奏的撞击，发出节拍一致的清脆声响。

John揽着阿精的腰，阿精则勾住他的肩膀，二人在昏暗中对视。步伐随着音乐缓慢移动，恍惚间，阿精仿佛看到了韩诺的脸，就近在眼前，脑海中不自觉的将情景置换。她记得把手交给韩诺的感觉，也记得被韩诺揽腰时的感觉，记得他们在黑暗中起舞，记得心门一次次被扣动，记得被韩诺的气息包裹，记得他深情的视线，漆黑的瞳孔中，只映出她一人……

看着阿精缓缓闭上双眼，遮住了迷离的视线，带着幸福的笑意缓缓靠近他的嘴唇，这一刻，John慌了。他知道阿精又把他当成了韩诺，就像那次不小心夺走了他的初吻。他心疼用这种方式来麻<避免河蟹>痹自己的阿精，于是收敛了目光，轻轻推开阿精，同时客厅内灯光重新亮起，音乐也戛然而止。

没有想象中的亲吻，阿精睁开眼睛，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说第一次，纯粹只是个的意外，那么这一次，就是她有意识的想要把他当成韩诺的替身，哪怕只是一场假象。

感受到了John刻意疏离的态度，阿精并没有责怪，只是失落的说着：“现在，连你也不爱我了。”

爱，当然爱，只是这场戏，他终究是不能陪她演完。阿精在逃避现实，在逃避自己的内心，在逃避韩诺的态度，在逃避未来的每一天，都不会有韩诺的身影。如果他陪她沉沦下去，迷失了本心，那他也会像阿精所说的那样，灵智慢慢接近黑暗，最后完全归属于八号当铺，那她，还有谁来救赎？

干净整洁的卧室，柔软的床铺上，孙卓正闭目躺着，像是陷入了噩梦，秀眉紧蹙，神色慌张的伸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什么。

“韩诺！韩诺……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原本坐在客厅和杨文翰谈话的韩诺，感应到了孙卓的呼唤，下一秒，他就现身于卧室床边。伸手摸了摸孙卓的额头，有些微凉，床上的人儿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握住孙卓悬空的手，让睡梦中的孙卓有了些安全感。

“我在，我不会离开。我会守着你，直到你病好为止。”

像是听到了韩诺的话，孙卓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又安静的睡了过去。韩诺轻轻放下孙卓的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又隔空变来一块柔软的丝帕，为孙卓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安抚好孙卓的情绪，杨文翰也赶了过来，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孙卓，杨文翰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如果他可以早一点醒悟，知道自己会爱她到甘愿舍弃生命，也能早一点答应韩诺的交易，孙卓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韩诺走到门口，抬手拍了拍杨文翰的肩膀，沉声说道：“不用自责，这本是她的命运。”

杨文翰难过的点了点头，便朝着孙卓床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