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掉下去时在仙刑河里砸出了一个很大的黑色水花,河里的恶鬼啃噬着他的身子,小兰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冷白的皮囊被啃得坑坑洼洼,丑陋不堪。
玉生爱美爱洁,手上被带子勒出印子都要闹一场,要哄要陪要仙丹法器。可他在仙刑河中却不言不语。
玉生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灵气被吞吃。
本体慢慢显了出来。冷白的人身变成了一尊玉雕成的人像。
玉质驳杂,维持在被啃咬的那一刻。
玉像在仙刑河涨潮时被冲上了岸。
东方青苍溢散于天地的魂魄,却涌入了玉像,同玉生的残魂融在了一起。
司命说:“这就对了。东方青苍是蓬莱人,出生时衔了这块玉,玉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如今算是神魂齐全,可入轮回了。这两人皆是摧心剖肝,却不知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兰花怔愣半晌,心情复杂难以言说。
她问:“如果投胎,他们会变成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司命道:“自然是一个。”
司命气定神闲:“现在小仙可以安排轮回了。”
他顿了一下,又笑着将命格薄子和笔塞到小兰花手里:“原本东方青苍罪孽深重,是要投胎入畜生道的。可上仙是仙魔大战的功臣,天帝说可以满足您的私心,命格什么样您来写。甚至,您可以自己下凡体验凡人的一生,和他白头偕老。”
小兰花在命格薄上游走的笔顿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
她负了东方青苍,伤了玉生,他们两个皆是不得善终,来生又怎么敢相扰?
只盼着他所求皆得,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
上京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雨水绵绵,黄昏时分秋雨梧桐,教人心里有诉不尽的愁肠。
朱雀大街。
一位面若桃花,白袍金冠的青年手里拿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坐在茶楼里晃着腿听人说书。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已经是讲到了尾声,道:“薛平贵登基为帝,封王宝钏为正宫皇后,封代战公主为西宫,一家大团圆。”
那青年听到此处,一下噎着了,咳嗽得满脸通红,凤眼蕴了些水光。
他恨恨地想,自己若是那苦守寒窑等了郎君十八年的王宝钏,非把薛平贵那负心汉的皮扒掉一层;若自己是那代战公主,十八年才知相公已经有结发妻子,也得闹个不死不休。
他的咳声引着人看了他几眼。
“这郎君当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相貌。”
“京里都说今年的探花郎才是难得一见的俊公子,这回可是遇上对手了。”
“什么呀,这就是那个探花郎,前几日进士簪花游街时我见过的。”
青年听完说书,往茶馆外没迈几步,身上就被砸了些帕子香囊。
他只径自走路,并不接,目视前方,脸上挂着很亲切很友好的笑容,不和那些含羞带怯的目光对上。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黑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花草皆为金叶的马车,轻巧地停在青年身边,驾车仆役的衣服上绣着“东方”字。
这东方家是富可敌国、人丁兴旺的巨户,这青年正是东方家老爷的小儿子,也是金銮对答后,被当今圣上称赞“虽有状元之才,更宜探花之雅”而被赐了探花的虞如玑。
青年不慌不慢,很有风度地上了马车,将车帘子掩了个结实。随后忙不迭地翻出个镜子来,仔细看着自己的脸。
香囊本是轻巧的,可他生得白,脸上轻轻碰一下就泛红。
自己太过于招人爱了,他叹了口气,两条长腿很自得地交叠着,轻轻笑了一下。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