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连日来的困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白璎昏昏沉沉浸入梦乡，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好像还是在战场上，她是那个驰骋疆场的女剑圣。可是这一次，她的手中似乎并没有握着光剑。刀兵之声不绝于耳，但是那些嘈杂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传来一般，虚幻而不真实。

白璎木然立在半空，发愣一般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她的脚下，沧海横流，黑浪滔天。

这一幕非常熟悉，但白璎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熟悉，她想呀想，却怎么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忽然，白璎福至心灵，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去——那里，黑衣的傀儡师迎风立在浪尖，苍白的脸色空洞而缺乏生机，他的手中引线纠缠，仿佛将整个云荒大陆都网在其中。

冰冷锐利的水沫穿越千年，再一次扑打在她的脸上。那种温度让她内心无比恐惧，即使她清醒地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梦，但她依然会在梦中痛苦地浑身颤抖。

他就在那里。看着她。

因为苏摩死了，所以她知道这是梦。苏摩早就死了，死在千年以前，死在决战的那一天。

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却比任何人都糊涂。

即使知道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她也愿意，在梦里再见一次他，。

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惟有悲伤真实存在。

她和从前一样，向他奔去，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泪水长滑而落，那一刻的心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徒劳地伸出双手，企图抓住那个虚幻的影子，然而，他的衣袖，他的身体，一次次从她手中穿过，化作冰凉的水沫。

时间真的会带走一切伤痛吗？

如果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为什么千年前她是怎样的心痛，千年后也同样在痛？在白天，在黑夜，在每一个痛苦难眠的夜晚，在每一个清醒混沌的梦里，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苏摩已经逝去的事实，最后却发现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结局。

她终于停在原地，不再追逐那个已经退远的幻像，她看着那个风一样逝去的人，视线渐渐模糊。

唯一可以安慰她的，大概是梦里的这个苏摩并没有像现实中那样拥有令她心碎的眼神。那个神情麻木而空洞的影子渐退渐远，连带着周围的光线也逐渐暗淡。

周围一片寂静，兵戈之间金铁相撞的声音却越发清晰，她好像是追逐着苏摩来到了大海深处，阳光不渡，人声俱灭。漆黑的海底，水流汩汩刮擦过她的耳边，苏摩停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的下身和海水融为一体，只能见到一半的身躯，死寂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既不离开，也不走远。

白璎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步步又向他靠过去，苏摩没有动，他的脸在水中飘飘荡荡，仿佛是水中的幻象。

白璎顺利地来到他的身边，颤抖着手向他伸去，然而——那一刻，虚幻的影子轰然碎裂，万千水珠碎裂，飞散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