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热心肠一般路过，黑心肺被迫入伙
第一节：
北京城某不知名小巷，面包车内。
张楚岚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挂掉了电话，手机上备注一闪而过——“小福星”。他按灭了屏幕，侧头往后座看去，“王道长，你先别急啊，咱们去接个神兵就去解决你那事。”
“我不急，”后面瘫在座椅上的人用灰黑色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流线型的俊美下颌。他懒懒开口，“有你张楚岚在，我有什么好急的。”
“嘿，多谢信任了啊。”张楚岚笑了声，伸手给副驾驶上安静地吃烤冷面的冯宝宝系好安全带。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个转，白色的面包车便调转车头向小食街开去。
“楚岚，‘小福星’是谁啊？”一旁的诸葛青瞥见了他的手机屏幕，不由得起了玩笑的心思，“想不到你还会给人起这么可爱的名？”
“不是我起的，我们公司的人都这么叫。”张楚岚说着，提快了车速，“小福星是公司的新人，有求必应，干啥啥行，大好人一个——”
“她名字里带个‘fu’字，年纪又小，我们就叫她小福星咯。”
“说起来你们应该是旧相识……喏，人在那儿呢。”张楚岚停下车来，努努嘴。
云扶报的位置离他们不远，开车没一会就到了。
“……”
诸葛青眯着眼睛，透过雾蒙蒙的车窗看到一个穿着哪都通褐色员工制服的人影。那人影小小一只，帽檐压低了看不清正脸，耳侧漏下几缕卷曲的黑发，混杂着孔雀蓝。
面包车稳稳停在她面前，那人抬起头，露出湖泊般的青蓝色眼瞳，眉心红痕如丹，唇角自然微翘。
诸葛青看了一眼就笑起来，他降下车窗，“..还真是旧相识。上车吧，‘小福星’。”
云扶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讶色。但很快收敛起来，对他笑了笑。
她拧开车门，发现后座还有一个人。扎着高马尾慵懒地瘫坐着，用帽子遮着脸。一种熟悉感漫上心头，她上车，坐在那人旁边。
身旁微微一沉，王也总算有精力掀起眼皮子看一眼。他这几天被各路异人骚扰得烦不胜烦，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低迷。
张楚岚口中的“神兵”施施然坐在他旁边，身上淡淡的雨花茶的清香溢满呼吸。王也抬眼，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青蓝色眼睛。
那眼眸极清澈，倒映出他漫不经心的样子。
王也不知道怎么的，头皮一炸。
“咳、……”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声，顺手把帽子扣在头上。很奇怪，原本弯成螺的腰不知不觉就挺直了，坐姿端端正正，端着一股风度。
“王道长！果然是你。”云扶目睹对方一连串的动作，虽然不解但没有多问。她浅笑着，“好久不见。”
……怎么是她？
“呃..好久不见。”王也小幅度转头，好侧过脸去不让她看见，声音有些勉强。
——他想起自己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休息时间直线下降，估计黑眼圈重得能去四川当熊猫。
“您怎么了吗？”云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关切地问，“您脸色很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说着，微微倾斜身体去摸他的脉搏。
王道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也是她无比信任和尊重的前辈，像是亲人一样。在他面前，云扶感觉不到什么害羞的情绪，便坦然地去抓他的手。
王也措手不及，手被她抓了个正着。暖暖的温度从交叠的手心传来，两人手型差异很大，女孩子的手绵绵软软，抓在手里像是一块棉花糖。
等等，这姑娘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王也无比震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抽回来，任凭她双手齐上地给他把脉。
这下他不得不转回头来了，直面这位张楚岚摇来的“神兵”。
年轻的修士姣好的眉眼低垂，乌黑纤长的睫毛半遮住眼瞳，形状完美的唇珠是樱桃一样的浅红。
这张脸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太强，王也一时间忘掉自己想说什么，只愣愣地发呆。
“脉象很正常，只是……”云扶抬起头，正对上他茶棕色的眼睛。
两人对视几秒，王也狼狈地移开视线。他耳根一阵阵发烫。莫名其妙。应该是心脏跳动加快惹的祸。
“王道长？王道长……”云扶叫他几声，“你还好吗？你的脉象挺正常的，只是需要多加休息。…”
王也没回答，此时此刻他仿佛是一具木偶人，不说也不动。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浑身上下都僵硬得肌肉紧绷。
“呵呵...”一旁目睹全程的诸葛青笑出了声。他眼睛眯成笑嘻嘻的狐狸眼，慢悠悠地开口，“小福星，别管他了，老王应该是累了，让他休息会儿吧。”
“嗯？嗯，好，”云扶轻轻放下他的手，“那您好好休息。”
手心一空，王也下意识攥了攥，攥到一把空气。他转眼，看见诸葛狐狸正对他笑的一脸揄揶。
“……”好想打他。
王也有口不能言，只好配合地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装睡。
“还不到休息的点呢，各位，”前排的张楚岚回过头说，“咱们今晚可是有大活动。”
……
面包车一路疾行，拐七拐八地绕过北京四通八达的民巷，最后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几人下车，鞋尖碾过地面上薄薄的污水，被惊动的野猫从满溢的垃圾桶旁边掠过。
“到 了”
走了几层楼梯，走在最前面的张楚岚在一间出租屋门外站定，他回头，对四人做了个口型。
他对云扶眨眨眼，轻声说：“小福星，上。”
云扶会心地上前，手指搭上门锁。
她指尖凝出的水珠顺着锁眼溜进去，又冻结成冰，变成一把严丝合缝的冰钥匙，一拧就开了锁。
在公司，张楚岚没少找她干活。新人培训的几天里，两人从分拣快递到追杀全性......什么活都干过，早已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默契到不用多说就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冯宝宝从随身带的挎兜里掏出几副手套，五人组戴上手套，悄悄推门进去。
屋里很乱，迎面而来一股泡发了的方便面混合着酸臭的脏袜子味，云扶忍不住直皱眉头。王也和诸葛青脸色也很精彩，诸葛青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冯宝宝面色如常，好像根本闻不到空气中的异味。她对四人比了个“二”的手势，示意屋里一共有两个目标人物；又比划了个这边那边的手势，示意她去解决一个，剩下的那个交给他们。
四人组点点头，转身蹑手蹑脚地进屋。
第二节：
屋里横躺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呼呼大睡。毫无绑架经验的几人小心翼翼地前进，忽然谁踩到了地上的矿泉水，发出吱呀一声。
“！”
几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中间看去，罪魁祸首诸葛青眉毛紧张地抽动，他轻而又轻地抬脚——
“吱啦——”又是轻微的一声响。
四人组屏气敛息，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发现对方一动不动、仍然沉浸在梦乡里才放心下来。
几人慢慢往前挪动，眼看就快要挪到床边。
倏地，男人掀翻了被子，一跃而起！离得最近的张楚岚和云扶被盖了个正着，一时间视线被蒙蔽。
云扶手疾眼快，一把扯下被单。
只一息的工夫，那人已经跑到门口。
到手的鸭子，哪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几人神色肃然，摆好了战斗的架势，张楚岚更是祭出了金光咒，一时间照得整个屋子里亮如白昼。
“你们在干啥子。”
清冷的女音响起。正是去解决另一个人的冯宝宝。她右手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大汉，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男人一个手刀——快！准！狠！
“弄晕一个人，合适的位置，合适的力道就行。又不是让你们把屋拆了。”她平静地说。
话音未落，男人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身体软软倒下。
“……”
四人组集体失声，仿佛被老鹰震慑到的小鸡仔一样安静。
冯宝宝伸手，指着四人组，挨个分配任务：“你，去检查还有没有剩下的人；你，去侦查外面的情况；你，去搜集他俩的情报……”
最后指到云扶，她默了默，“你，好好待着。女娃儿不用干活。”
“啊...？等等，冯前辈，”虽说云扶只有十八岁，比在座的各人都小，但绝不是那种占年龄便宜的人。她有些惴惴不安地，“这不太好吧？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冯宝宝浅灰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伸手像是摸小动物一样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好懂事嘞。你跟张楚岚一起搜集情报吧。”给她安排了一个最轻松的活。
“好！保证完成任务。”云扶欣然。
她跟在张楚岚身后，在杂乱狭隘的出租屋内翻翻找找。找到了几块u盘，里面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情报。
任务圆满完成。两人正准备去交差，路过墙角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昏迷的两人时，云扶有些迟疑地问：“..张哥，我们是在一家正规合法的公司，对吧？”
“正规合法？”张楚岚大惊，“谁跟你说的？这他*的分明就是一家黑心公司！把我这好好的男大学生劫来当奴隶也就算了，还天天拖欠工资！”
云扶脸色有些苍白，“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哎呦我*，你是不懂我刚进公司的那段日子，太难熬了……”张楚岚终于能找到一个人倒苦水，一时间说得唾沫星子都快干了。
他越说，云扶的脸色越差，到最后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说什么呢？”突然插入的一道男声打断了他俩的交流。是王也。他双手插兜，对张楚岚说，“冯宝宝叫你快点。”
“好好好，我马上去！”
张楚岚立刻卸下苦大仇深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拎着那一袋u盘去交差。
云扶没有跟上去，她总感觉王也有话要跟她说。这边只剩下他们两个，墙角还有两个昏迷不醒的大汉。
“王道长，你……”
“你……”两人同时开口。
王也顿了顿：“你先说吧。”/“你先说吧。”
又是同时开口。
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淌。
最后还是王也先开口，“你不用听张楚岚那货瞎说，他比较特殊。哪都通嘛，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不太合法，但是干的事都挺正派的。所以……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云扶愣了愣，然后展颜一笑，“原来是这样，多谢您提醒。”
“嗐，不用客气。我还得多谢你呢，能来这里帮忙。”王也不自在侧过头，地用手指挠了挠脸。
王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看到冯宝宝摸摸头的动作时，他也觉得手痒；为什么看到张楚岚和她一起相谈甚欢时，不自觉就往这边走过来了——明明他也没什么话想说。
“这有什么，一点小忙而已，能帮到大家我也很高兴。”云扶浅笑着说。
——她一直都是这样，有礼貌，并且远远超乎现代人想象的善良而纯净。
她眼睛很好看，像是水洗过一样盛着青蓝色波光。
王也愣愣地看着她，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姑娘是个好人，只是没想到，这好人能和他有这么多联系。
“我脸上有东西吗？”云扶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地问。
“呃、”王也猛然回神，呛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他好像没有刚才的失措一样，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然后从上面摘下一朵棉絮。
“沾到棉花了。”
骗人的。
这棉絮是他口袋里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天晚上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在心里向祖师爷默默忏悔。
忏悔，但是并不后悔。
王也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来，脑子里只有“好软”这一个想法。
像棉花糖做成的小羊一样，他想。
“可能是刚才被单上掉下来的。”云扶说，余光里她看到冯宝宝正打开电脑，很新奇，“冯前辈要查看情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王也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想到家人的处境，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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