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熟悉

亓琨微笑，“我要保护我喜欢的人。”

沈无知道，亓琨的喜欢只是一种少年有的热爱，就像他喜欢天地喜欢山水，喜欢国后喜欢季挺，没什么分别，这种喜欢对于亓琨而言再正常不过，所以他说的坦然也做的坦然。

沈无其实有一瞬间想做个小人。

他低下头，“我真是荣幸。”如果亓琨整日里都这样说话，估计他真的会想独占啊。

亓琨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哦，是亦师亦友，方才一紧张就忘了。不过不重要，现在没事了，苍韧可说好了陪我去放灯。”

沈无点点头，过去的十二年他都是一个人放灯，今年倒是多拐了一个人，要是沈知知道他竟然看上了亓琨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土里钻出来——其实也不一定，沈知那惊世骇俗的脑子里，没有一件不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还真是沈知的亲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沈无勾唇，自己笑自己。

亓琨兴致高的很，准备带沈无去市集上买灯，沈无并没有多走几步路的打算，“买灯有什么意思？不如自己动手做。”反正他打死不会承认就是懒。

亓琨眼睛一亮，“你还会做灯？”

沈无挑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就算是沈无本人对他自己的手工都找不到自恋的切入点，做好的东西到了他手上就等于报废，没做好的东西到了他手上就再也别想有做好的一天了。

亓琨不知道是他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沈无有问题，“看你说的那么自然，以为你会。”

沈无反问的理所当然，“我说什么不自然。”

亓琨“呵”了一声，是啊，他怎么忘了他这位教习之前把他当傻子一样忽悠，阴测测的笑了笑，“苍韧技巧高明，看来我日后还要多学学。”

沈无选择性智障，“过奖，独门手段，概不外传。”

亓琨勾唇，“那可内传？”

亓琨本以为沈无清正，会不愿意听这种少年间带了几分撩拨意味的话，结果他那位温雅清正的先生“哦”了一声，轻轻浅浅的反问，“你想怎么个内传法？”

这话听着本来挺正常，被沈无那种低低沉沉带着些许上扬的尾音说出，亓琨却觉得处处不正常，最后没把沈无闹个大红脸，亓琨自己倒觉得耳尖发烫。

沈无心道：呵，小屁孩。

亓琨凭着自己的想法就地取材准备做灯，从下午忙到了晚上，终于宣告失败。准确来说，是沈知单方面宣布失败，亓琨挺欣赏自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来的灯，奈何沈无不欣赏。沈无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亓琨手里那盏太过中用不中看，哦不，是勉勉强强中用，太过不中看的灯，决定放弃去集市上买。

亓琨不得不丢下他一下午的心血，“方才叫你买不买，沈苍韧，你故意折腾我吧？”

沈无眼睛眯了眯，亓琨似乎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没理他，转身走自己的。亓琨心里想起他方才那句随口喊的“沈苍韧”，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在大泱，称小字是尊敬亲近，连着姓一起称小字那便显得严肃了，他方才确实逾矩了一些。可是亓琨以为沈无不会太在意这些，毕竟霍圩也经常叫他，他也没生气啊。

亓琨试探了一番，终于预感成真：他这位小先生不搭理他了。

晚上的市集很热闹，今天是亓琨的十六岁成年生辰礼，举国同庆。市井坊间对这位不太有存在感的王子还是赞美多一点，因为只听说了关于亓琨的两件事：一是生来钢骨；二是私探秦郡大有所获。

灯分喜丧，喜事放各种各样颜色、形状的喜灯，祭奠这种事则放白纸糊的丧灯。但放眼望去，今日市集上几乎看不到白灯。时间会慢慢抹掉很多事情，一切都是新的，百姓看到的只是今天是王子亓琨的生日，他们看不到今日也是先司战的祭日。若非沈知死在秦郡，他用命去护秦郡，秦郡百姓也不会记他这么久。而这些皇城百姓见都没见过沈知，又怎会有缅怀？

即便沈知是战神，曾是信仰，但那对于普通百姓太过遥远，而且那都是历史了。

沈无面上没有多大波澜，亓琨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笑了笑，“不会再有下一次，以后每年的这一天，大泱禁办任何喜事，以凭吊先司战。”

沈无静静往前走，边走边自言自语，“跟我有什么关系。”

走了许久，还是没看到一盏白灯，亓琨有点着急，沈无忽然停住脚步，拐进了街角一处小巷子里。亓琨跟在沈无身后左拐拐右拐拐，最后到了一家极其隐蔽的铺子门口，铺子门是打开的，里面零零落落摆了几盏白灯。

亓琨看向沈无，他这位小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知道秦郡沈府的密道，知道先司战的祭日，知道这隐秘的铺子。夜晚带着凉意的风吹过亓琨脸上，亓琨一个激灵，沈无之前说今日是他父母的祭日，但现在却跟他一起祭拜先司战，像是完全忘了自己的父母。

他对这铺子如此熟悉，只可能是从前来过。亓琨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沈无和铺子里的人说话，像是熟人。沈无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从亓琨的角度看过去，一道帘子挡住了沈无半边肩膀，帘子上绣着的一朵红梅映在他肩上，像是他的白衣肩上开了一朵花。

亓琨想起来了。

他见过这背影。十二年前先司战死的那一天，是他三岁的生辰。那日他随着亓宇亲临秦郡鼓舞军心，亲眼看着神铁军远去的背影。他自小便听说过神铁军的赫赫威名，以为这一战一定会胜利。因不在王城，那一年他的生日宴会简单的紧，也没什么人盯着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沈知这一战上，亓琨却满心只有吃喝玩乐。他私自跑出了驿馆，迷迷糊糊走到了一个地方。

那时已是黄昏，金色的太阳一半隐进了山里。亓琨手脚并用翻过一块岩石，站在岩石上看到了满地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