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探

沈无没想到他这么坦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亓琨忽然开口，“粮仓里没东西，肯定是弄走了。这地方只有那么大，那么多粮食，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沈无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了粮仓门口。

他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接话道，“肯定有密道，还……”

沈无话未说完，亓琨猛的打断，“吾习，我对你说过的话皆发自肺腑，那你呢？你有几句话是真的？”

沈无沉默良久，最后撤回自己的手微微弓腰，“吾王若要治我的罪大可直接下令。只是我若不想说，不管怎样都不会说一个字。”

亓琨握紧拳头，像是极力压制自己。面前的先生一身白衣，身影孤韧。亓琨却清楚的知道这人说到做到，他拥有一根永不弯折的脊梁。最后，亓琨抬头看他，“那何时你会告诉我？”

沈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认为能够告诉你的时候。”沈无面无表情，心里嗤笑：他能够告诉亓琨之时？除非他愿意把性命交到亓琨手上。怎么可能？

少年双眸蒙着白布，沈无却感觉他透过白布看到了自己。亓琨忽然笑了，他说，“好，吾习，我会等到那一天。”

轻轻浅浅的笑容却莫名感染了沈无，沈无忍不住勾了勾唇，“我的小字，确是苍韧。”

亓琨挑了挑眉，“那我首战告捷，从现在起，我便唤你苍韧可好？”不等沈无吭声，亓琨已经默认同意，笑容带了几分痞气，“苍韧，苍——韧？”

沈无后悔也晚了，只能板着张脸道，“礼不可废。”但看清了他本来面目的亓琨现在比以前更不怕他，“苍韧，你的礼早就废光了。”

沈无撇了他一眼，叹口气道，“看来我已不堪胜任一国教习，不能立威也不能服人，该寻个日子请辞了。”

亓琨算是被他捏了七寸，黑着脸无可奈何，“吾习客气，是我逾越了。”

沈无面无波澜，“再耽搁别说密道，黄花菜都凉了。”

亓琨刚强迫自己专心正事，沈无那厮又感慨了一句，“教习总归要有个教习的样子，不能同平常那般无拘无束。”

亓琨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话里弯弯绕绕的意思：没人的时候你爱咋叫咋叫，但在外人面前你得给我面子。

亓琨马上从善如流，“苍韧下次说话还是直接点，并不是每个人的脑子都像我一般灵活。”

沈无叹了口气，亓琨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直的看着他那位扮猪吃老虎的先生边走边叹气，“唉，年纪大了，听不得别人胡说八道。”

亓琨还想说话，沈无义正言辞，“你可是讲将你此行的目的忘了个精光？哪来那么多功夫在这里闲聊？”

亓琨再一次领教了沈无的厚颜无耻，这人说的大公无私，好像他方才一直在自言自语一样。

亓琨年轻气盛，不再搭理沈无，径直推开粮仓大门，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沈无跟在他身后，“方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也没看到半个人影，想必都被那位执令大人派去搬粮食了。”

亓琨蒙着那方白绫，气度淡定的不行，“张令是真的以为季挺是个废物。”

沈无：“说的好像他认为你不是个废物一样。”沈无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清清楚楚，季挺不是，亓琨更不是，当然，他最不是。

霍圩打了个喷嚏，心想谁念叨他呢。

亓琨已经开始头疼，严重怀疑沈无是张令派来干扰他的。

亓琨没再跟沈无争口头胜利，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大泱中人五感异于常人，亓琨更是天生钢骨，注定为人中豪杰。大泱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接受骨验，普通人多为精骨，但精骨也分品级。精骨之上为铁骨，铁骨已是大泱少有，铁骨之上的钢骨，更是百年难遇。接受骨验的孩子会在身上堆石板，承的两百斤为下精骨，三百斤为中精骨，四百斤为上精骨，五百斤为铁骨，六百斤为钢骨。

大泱开朝，第一位钢骨是开朝帝王亓天，第二位是当今吾上亓宇，第三位不是亓琨，而是先司战沈知之子，那位天之骄子，国将沈帱。亓琨是第四个。

亓琨再睁眼时，目光已经锁定墙角几块砖。他转过头，恰好碰上沈无的视线，两个人心照不宣往墙角走。

沈无边走边纳闷，他装废物装了十几年，也算是炉火纯青，怎么一到亓琨这里就次次露底？亓琨真是个霉星啊。他爹娘小时候是巴不得有个治得住他的人，结果沈府灭门也没能弄死他，现在倒让一个亓琨搅得头疼。

真是因果报应，沈无想。

亓琨速度很快，他迅速找出了有问题的那块砖，轻轻推了推，出现一道暗门。本来极细微的声音随着们的打开被放大，亓琨刚准备迈进去，又被沈无拉了回来，脑袋本能往上一仰，唇从沈无的下巴上擦过去。

还是那道茶香。

沈无微愣，而后严肃道，“眼睛不好就别瞎跑。”

亓琨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地面并不是普通地面，四处看了看，可以看到昏暗处隐藏的几支箭驽。亓琨往后退了一步，顺势抓住沈无的袖子，“苍韧武功高强，那你保护我好了。”

沈无懒得理他，转身往回走，亓琨竞也一句话不说跟着他退了回去。

重见阳光，沈无心情轻松，该回季挺那里了，不然张令会起疑心。亓琨一路上没说话，沈无也不看他，像是自己跟自己说话，“这就没信心了？”

亓琨摇了摇头，“我来之前就有预感，张令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瞎蹦哒，我本以为会是司战府第一个被牵涉，结果司战还没来，先来了个司供府。方才那机关精妙至极，大泱唯有司供府做得出来。”亓琨抬起头，“还有多少我想不到的人？看来这朝堂比我想象中更不可救药。”

沈无停下脚步，“那可还救？”

亓琨没有停留，十五岁的少年向前走着，衣袂随风飘扬，“当然，我是大泱未来的王，即使千疮百孔，我也会让我的百姓安居乐业，让我的王朝成为世外桃源，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