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年三月初三,宜动土。
一黑衣男子闭着双眼,不紧不慢的在上覆上了一块黑布。
象征着皇帝威严的太极殿已成为了一片废墟。
范闲看着那废墟中的一片白色的丝质衣角,目光无悲无喜。
手中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武器走向了宫门。
那黑衣人蒙着双眼依然如履平地,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
沿途空无一人,偌大的皇宫仿佛成了一座空城。
两人俱都静默无声,一路行至宫门,已有人等候多时。
“范闲!”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笑着看着他逐步走近。
眼里俱都是欣慰。
滕梓荆站在一旁,眼里掩不住的担忧。
“你们终于出来了!”
再不出来他都要忍不住冲进去了,那可是四大宗师之一啊!
范闲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陈萍萍,目光平静无波。
“我说过,我会出来的!”
陈萍萍点头,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深入眼底。
“我知道,我一直相信。”
叶轻眉的儿子,自然如她一般,无所不能。
他视线越过他,看向了这座宏伟的宫城,嘴角笑意愈深。
他欠她的,如今都一一还了回来。
包括……
陈萍萍抬眼看向他,语气和蔼,平常的如同谈论天气一般。
“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庆帝已死,诸位皇子也一一尽殁,这皇位,你有什么打算?”
滕梓荆眼皮一颤,下意识的朝那人望去,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几年前他在那处小院中说过的话。
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五竹没什么感觉,不管他做什么决定,他都是范闲,是他要保护的人。
范闲眼神暗了暗,看向了轮椅中的陈萍萍。
四目相对,陈萍萍面色不改,慈祥和蔼如这世上最普通的一位老人。
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他,深沉似海,多智近妖,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百姓口中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陈萍萍。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笑了笑,推动着轮椅来到他身前,看他的眼神如自家子侄,满是纵容。
范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那一碧如洗的天空。
浅浅的蓝色,澄澈如镜……
…………
乙亥年三月十五,宜祭祀。
新帝即位,改国号——阳!
阳帝重贤能,不拘一格用人才。
并在全国各地修建学院,教材亲自过目,修改。
不重四书五经,不崇君子六艺,免费入学,天下哗然。
然,求学者众!
同一时间,阳帝设立科学院,院中分为数系。
农,数,医,文,武……
直属天子,任前鉴查院四处言冰云,为第一任院长!
开始大力发展生产力,同时在民间开始进行改革。
由下而上,由点至面,润物无声。
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
阳帝十三年 春
“扑~”
又一本奏折被扔了出去,门外的小黄门连忙把头低的更深。
“哎哎……”
已官至户部尚书的范思辙一点没稳重下来,咋咋呼呼的跑出去把那本折子捡了起来,风风火火又跑回来。
“哥,不,陛下,你这是干嘛呢?”
“就是再不喜欢里面的话,也不能乱扔啊!”
他摸着手里的奏折,一脸的心疼,这可都是钱啊!
当了户部尚书,国库大管家的范思辙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铁公鸡,最是看不得这种浪费的行为。
上首之人又翻开了一本奏折,只看了一个开头,眼角的细纹都被拉直了。
“砰!”
奏折被重重的拍在御案上,低沉的声音难掩愤怒。
“这些人,看来都是太闲了!”
范思辙把手里的折子放到御案边角上,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转过头看向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哥,舞阳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
是不是该放下了。
范闲抬眼,长年掌生杀予夺之权,蕴养出的气势让范思辙不由得低下了头,后半截话咽回了喉咙里。
才过而立之年,已是满头花白的帝王,收回了目光,随手把又一份一样内容的折子扔在角落里。
“我已经有妻,此生再无有旁人。”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范思辙猛地抬头,再也忍不住吼出了声,激烈的情绪刺的眼眶泛红。
十多年了,他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人,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一日日的,就如同转不停的陀螺。
那股疯狂劲,他都忍不住想要怀疑,他就是存心想把自己累死在案台上!
所有人,甚至连陈萍萍都一一劝过,可他谁也不听!
依旧我行我素!
老人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为何……
范思辙通红着眼看向那个男人,嘴唇颤抖了起来。
他却是个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