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回来了！墨公子今天状态如何？”茴香刚刚从山上采药回来便放下药篓，迫不及待地冲到司墨以面前。

“谢茴香姑娘关心，在下已经好多了！姑娘今日去采药，想必也是辛苦了！”司墨以正坐在轮椅上晒药，看见茴香一蹦一跳的向自己走过来，便就放下手中的事，笑着与这位性情活泼的姑娘交谈。

“你在干嘛？哼！爹爹又让你做事，你的伤明明还没好，怎么可以下地！爹爹这个庸医！”茴香看着司墨以手中的簸箕，便抢过去放在地上，说起了自己的爹爹。

“诶！你个小丫头！说谁是庸医呢！”张昊刚从药房出来就听见茴香叽叽喳喳的声音。

“张大夫。”司墨以向着走来的张昊行了个礼。张昊挥了挥手，大老远就听见了自家闺女的数落，便快步走来与茴香争个嘴理。

“不懂就别瞎说！他自醒来又在床上躺着都这么久了，再加上水里泡了好些天，再不出来晒晒太阳，怕是以后要郁郁寡欢了，我让他做点事怎么了！”。

“哼！明明是你说墨公子的伤不养半年是好不起来的，你现在又让他干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你就是庸医！庸医！庸医！庸医！庸医！庸医！哼！”茴香看着自家爹爹还顶嘴？就变本加厉地说回去。

“你……我怎地就生出你这么个…..你这么个……”张昊虽说是茴香他爹，但是也是男子啊！男子想在说理上赢过女子这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看着自家爹爹说不过自己了，茴香就得意地笑了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对了！我今天去了一趟镇里，这小地方竟然还有当官的来，那人好生可怕，一看面相就不是好人！”茴香突然小心翼翼地说。

“面相？你个姑娘家家的看什么面相，不如多读点书，多学点草药知识将来出去要饭也好有功夫保底。”张昊看着自家姑娘说话的样子，难免又习惯地说了一下。

“你到底是不是我爹啊，人家爹爹都是让女儿学女工，将来好嫁人，你呢？只知道让我出去要饭！反正我不管，我以后就跟着墨公子了，墨公子会认字，肯定会教我读书的。”

“唉，你这就赖上人家了，救人的是我，感谢也是感谢我。轮不到你，滚去熬药去！快去。”张昊不想和茴香争下去了，就把她撵去煎药了。

张昊将司墨以推到屋里扶他躺下，号了号脉，问道:“今天好点了吧？”

“嗯，精神好点了，但是腿还是一样疼，刺骨地疼。”

“这是正常的，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以后啊，你这腿脚的毛病估摸着是好不了，阴雨天或者天气骤降估计都得受这罪，以后肯定是不能长时间走路了的，今日可有走几步？”

“刚站起来，走了几步，疼得厉害就又坐下了。”司墨以有些落寞地说。

“没事，慢慢来。”

“我知道了，张大夫，茴香今天说的那些人我觉得是来找我的……”

“我算着也是，别担心，我还是有年轻的时候的，识人断事没那么差，不过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可以仔细斟酌。”

“张大夫请说。我定当尽力而为。”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于茴香的，她虽说不是我亲闺女，纵使这件事从不瞒她，始终是往心里疼的，她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她每天都在长大，一则每天都在惦记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我不能守她一辈子，我答应人了不随意走出着清溪镇，二则在这荒郊野外的，她始终难长见识，更何况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呢。所以，我希望待你走时可以把茴香带上。”

司墨以听到这些话，大吃一惊，这张昊与茴香竟然不是两父女！看着这相处模式，若不是张昊亲口说出，没人会往那边想的吧。

“张大夫所求，在下并不是做不到，但是我身在异乡，难免有诸多不便，茴香更是女儿家，唯恐会辜负张大夫的期望啊。”

“你不必想这么多，你只要把她带出徐州就行了，剩下她的路就让她自己选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好吧！”司墨以勉强答应了。

“我就先谢过墨公子了。”张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司墨以行了一个礼。

“张大夫，这可使不得，怎能让你来谢我呢，应当是我谢你才对，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让我做的这点事根本不足挂齿啊，这本事我应当的才对，张大夫客气了。”司墨以急忙将张昊扶起来。

“张大夫，你放心吧，我定会将茴香当做亲妹妹看待。”

“唉，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昊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

突然，茴香推门而入，门板碰击发出的声音，将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你个女娃子，走路这么风风火火做什么？”张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惊无恐地说。

“爹，爹，爹！”茴香喘着气说着。

“我知道，我是你爹，还没死呢！不用提前哭丧。”

“有兵！有兵进来了！”

“怕什么？我们又没......”张昊话音未落，大敞的木门就走进来一个人。

“张大夫，请问近日你们可有从清溪崖下救下来一个人？”来人向着张昊行礼问道。

“在这躺着的。”张昊用下巴指了一下床上的司墨以。

司墨以看见张昊点了一下自己，就急忙撑着坐了起来。

“你是何人？”司墨以询问来人，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身着轻甲，脸却没有沙场之人的那么粗糙，但是身姿挺拔，估计也是常年习武之人，不过应当不常上战场。

“在下琴风，北燎明威将军府侍卫。请问公子是否是齐越周王，司墨以殿下。”琴风虽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极为肯定。

“是我。”司墨以见来人自报家门后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在下奉命为将军之命前来寻找殿下，幸而不辱使命，找到了殿下，我们将军正在往这边赶来，还请周王殿下稍等片刻后我们将护送你前往北燎燎都。”

“谢将军挂念，不过能否请将军移步屋外，我整理一番就出去。”

“是，那在下在屋外等殿下。”琴风说完就走出屋子了。

“张大夫，我不是有意瞒你的。”司墨以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不敢看张昊，之前他醒来，张昊问他姓名，但司墨以想到这是北燎的地界，就将姓掩去，留名墨以。

“无碍，出门在外多个心眼是好事，不过你打算和他们走？”

“我本就是齐越送过来的质子，身不由己，只能听从安排。”

“那我去给你收拾些药，在列个单子交给他们，你自己也得注意修养。”张昊起身说。

“多谢张大夫。”

“茴香，去把墨公子扶下来，然后去收拾东西，直到墨公子身体好转之前你都得在他身旁照顾。”

“爹！你不要我了？”茴香听到自己爹爹竟然要自己跟着前不久刚救下来的人走，心里着急就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你又是作何声音这么大，只是让你去照顾墨公子一段时间，之前你又不是没去过。这次为何这么大反应？”张昊又被自家姑娘大嗓门吓到了。

“爹！我不管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香儿，听话。墨公子一个人孤身在外，需要人照顾，放心好了，我和墨公子说好了的，就一段时间，你想走了自然可以走。”

“那我还可以回来吗？”茴香委屈巴巴地问。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家啊。”

“好吧。”茴香才慢吞吞地走到床榻那边去把司墨以扶下来。

“茴香，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司墨以小声地对茴香说。

“嗯，谢谢墨公子。”茴香带着哭腔回答。

茴香把司墨以扶到轮椅后，慢慢推着司墨以到院子里去。琴风看着司墨以坐着轮椅出来十分惊讶。

“周王殿下，这......”

“茴香，去收拾东西吧，和你爹好好告个别。”司墨以打断了琴风的问题，转头对身后的茴香说。茴香应了之后就扭头去收拾东西了，司墨以看茴香走了之后，才开口对琴风说道，

“我从崖边摔了下来，伤及多处，这腿就是那时伤的，估计以后常年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可有治疗方法？”

“张大夫菩萨心肠崖底救了我，也替我看了，因伤及根本，只有好生修养了。将军，张大夫独女会同我们一路，不知可否方便？”

“一切全听殿下做主。”

“楚将军到——！”张大夫家门外的士兵通传道。

“琴风？人在哪？”楚嘉凌刚刚踏进来就急忙询问琴风。司墨以看着来人，身材高大，着轻甲，但是未戴头盔，头发就如北燎男子一般，右边编发其余披散下来，眼神犀利但柔和的长眼睫毛中和了这种如猛禽般的攻击性，鼻子高挺，但此人浑身散发的气质实在不像一个将军，反而像谋士。司墨以心想：此人为何不大像北燎人，反而像我们齐越人？

“将军，这就是齐越的周王殿下。”琴风侧身弯腰，用手掌向楚嘉凌引见。

楚嘉凌的目光顺着琴风手的方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司墨以。司墨以因年龄尚小，身材相比北燎的同龄人较矮，因受伤脸色和嘴唇都过分苍白，眼睛也因受伤的缘故，无力且无神，头发也是随意束着。但司墨以的脸过分精致，秀气，虽然身体不支但端正的坐姿，向众人表达着他本身具有的端庄和高贵。

“你和你哥长得真不像。”楚嘉凌端详一番对司墨以说着。

“我像母亲，兄长像父亲。”司墨以浅笑一下回答。

“你的腿我会尽力帮你医治。”

“多谢将军。”

“你失踪也有些日子了，可有给奕谦传过信？”

“回将军，并未，这边远小镇本就未设驿站，传信得到县里，我本就依仗张大夫一家，可不能再麻烦人家了。故而尚未给兄长传信。”

“他现在可以走吗？”楚嘉凌对着刚整理好药材，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张昊说。

“走是可以走，不过你们得放慢速度，不然他可劲受罪了。喏，这些都是他用得上的药，还有我列出的注意事项，你们在到燎都之前照做即可。”张昊把手里的东西全扔给一旁站着的琴风。

“多谢张大夫了。”司墨以说道。

楚嘉凌从琴风手中拿过单子，仔细看着，过一会将其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对着琴风说，

“叫他们准备一下，一会出发。”

“是！”

“这位大夫，我们现在得将他接走，不是可否合适？”楚嘉凌礼貌性询问张昊。

“自然可以。”

“那治伤的报酬，一会自会有人送上。”

张昊没说话就随意的摆摆手。

“周王殿下，我们走吧。”楚嘉凌对着司墨以说道。

“好。茴香，我们走吧。”

“这是？”

“将军，这是小王的医女。会随我一起上路，可否方便？”

“自然。”楚嘉凌说完向张昊示意一下就转身走出大门，茴香急忙上来推着轮椅，司墨以和茴香在过门的时候，茴香回头看了一下张昊，张昊也是一言不发，笑着冲茴香挥了挥手。茴香见自家父亲有所回应后，就推着轮椅消失在张昊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