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中午,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每下一场雨,宫中花草便肉眼可见的香气蓬勃。
廊下坐着的四人皆不出声,只静默的看向东侧殿处,时而能听到殿内悠然无力的呼唤。
玄凌的心是揪着的,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越是煎熬的时候,玄凌的脑中越是清晰。
忽然便明白了今日的事,说到底,不过是想让悠然焦急出事,最盼着悠然出事的能有几人,翻遍内宫,总能知道那小公公是谁的人。
随即悄然下令,命李长悄悄去寻,李长焦急如何出去时,玄凌轻咳道:“李长,去看看库里可有上好的人参,取来给昭仪补身子。”
“奴才告退!”
李长得旨退下,皇后堆着笑道:“臣妾那里别的没有,药材倒是不少,回头臣妾叫人送过来,给昭仪补补身子。”
帝后带头,太后加以表率,于是乎,整个双月补的太厉害,导致悠然一激动就流鼻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莞贵人自入了玉芙宫便低着头,加之有太后责问在先,整个人是又懵又慌,得了太后闭门思过的令,整个人身上浸着冷汗出了玉芙宫。
靠在浣碧身上,莞贵人想着方才种种,打心底里一阵惶恐,入了宫,不曾见君颜,却已被人盯上,本以为退让便可,哪想退让并不得善果。
是谁要害自己?是华妃?还是近旁的人?又或是,早早被人盯上而不自知?想到此处,莞贵人心中升起一股反抗之意。
后宫的水混了,悠然知道,皇后知道,华妃知道,但华妃仗着母家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悠然双生子,她也是无所谓的。
大周又不是没有掌权皇后的,不过是迟早的事,华妃自我安慰着,如同父兄一般,在玄凌的诱导下逐渐迷失自我。
玉芙宫院中站着许多人,唯有太后、衡阳王妃、皇上、皇后、悫妃、华妃是坐在廊下的,其他人裹着披风站在院中。
东侧殿内忙碌许久,终于有污浊一盆盆端出,院中众人心思各异,唯有衡阳王妃不断转动手中的佛珠,祈求佛祖保佑,让悠然安然无恙。
玄凌内心烦躁,四处张望,却见几个宫嫔穿红着绿相互推搡好不自在,瞬间心生一股子怒气。
重重的将茶盏放在身旁的桌几上,那几个宫嫔仍不为所动,许是想着站在后面,玄凌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是以很是放肆。
皇后与太后以及衡阳王妃顺着玄凌的目光看过去,皆是一阵怒气,下方机灵些的宫嫔已主动让开了路。
那几人露在众人面前,忽而抬头见上首端坐的几位皆怒目相视,顿感不妙的几人慌忙跪地。
不等她们开口辩解,玄凌怒道:“目无尊卑,李长,将那几个打入冷宫。”
皇后欲开口求情,但见太后亦是怒目相视,便悻悻的低头看着裙幅上的彩凤。
东侧殿内隐隐穿出悠然痛苦的声音,衡阳王妃再也坐不住,与其在这看着这些糟心事,不若入内去看着悠然。
衡阳王妃起身行礼道:“皇上,臣妇闻得昭仪痛苦颇有怜惜,请皇上允许臣妇入内伺候。”
“准了。”
念及小王叔一直温厚,念及小王婶出自小官之家却格外清醒,念及这么多年的感情,玄凌心中满满的不舍之意,当即挥手示意衡阳王妃入内伺候。
自午时起,等到了晚膳十分,仍不见有何动静,不止玄凌急躁,太后亦是焦躁不安,皇后面色晦暗,华妃则是起身行礼:
“天色渐晚,不若皇上太后与皇后娘娘先回去用膳,这儿臣妾守着吧!”
皇上看了眼太后与皇后,点头道:“也好,母后与皇后回去吧,朕回仪元殿了。”
皇后微微皱眉,随即起身行礼道:“皇上,华妃妹妹也侯了一天了,不若留下冯淑仪与惠嫔一起侯着吧,若有万一,也好有人帮衬。”
皇上对皇后不放心,但对冯淑仪与惠嫔却是放心的,蹙眉思索片刻后道:“也好,不知冯淑仪与惠嫔可愿?”
冯淑仪与惠嫔相视一眼,眼里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一步行礼道:“臣妾/嫔妾甘愿守候昭仪生产,请皇上安心。”
见二人应了,皇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叮嘱了几人记得用膳后,便也起身走了。
晚膳传到了玉芙宫主殿,华妃端坐上首,冯淑仪与惠嫔于左右两侧,衡阳王妃为照看悠然,只匆匆用了一碗粥便又入了东侧殿。
晚膳过后,詹嬷嬷匆匆来报:“回禀华妃娘娘,昭仪开指有些慢,加之有一皇嗣头位不正,需多耗费些时辰才堪生产。”
“仔细看顾,若昭仪有个万一,所有伺候的人都提头来见,所需什么,本宫即刻差人去取。”
华妃知道守在这不是个好差事,但这种贤良的事儿,谁能错过呢,即揽了这事,便得办好,不止华妃,惠嫔与冯淑仪皆知道。
詹嬷嬷回道:“昭仪久不进食,而今需攒些力气,好晚些生产时用力,劳烦娘娘弄一碗白粥来,让昭仪用些,至于旁的,需要太医跑的勤些。”
“臣妾愿为娘娘效劳。”不等华妃言语,冯淑仪起身行礼,华妃点头应允。
冯淑仪退出芙云殿,华妃看着惠嫔道:“劳烦惠嫔告知几位太医,今夜他们是回不去了,好生在玉芙宫侯着,再去一趟太医院,让他们也好生侯着,以便昭仪用药。”
“嫔妾遵旨!”即便知道这一趟跑的远,但惠嫔不得不应下,是以屈膝应下后往外而去。
詹嬷嬷再拜道:“奴婢告退!”
华妃只挥了挥手,继而靠在宝座上端详着手上的金蕾丝护甲,护甲间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闪着异样的光芒。
夜愈发深沉,华妃等来了冯淑仪,等来了惠嫔,却等不到昭仪的喜讯,三人坐在主殿的正堂中。
烛火摇曳,如腊梅般灿烂的蜡烛随着火光摇曳而越来越短,直到烛火快要熄灭,宫人换上新蜡,华妃在操作上睡着的人忽而被惊醒了。
“几时了?昭仪如何了?”
华妃俨然是困意正浓,言语间魅人的很。
颂芝看了看外面漫天的星辰,思索片刻答道:“娘娘,约摸戌时过半,方才嬷嬷来报,昭仪快了。”
“哈~,许是要到明日了,二位妹妹先去小憩片刻吧!若有动静,本宫差人叫你们。”
华妃打了个哈欠,又斜窝在宝座上小憩,午时未歇,又侯了一下午,华妃实在是累了,沾着宝座上的抱枕便合上了眼。
朦胧间,听到院中吵吵嚷嚷,华妃不耐烦的睁眼,满头珠翠已被颂芝卸去一半,只余一只斜在发间的凤钗,与几朵珠玉花饰。
颂芝忙上前搀着华妃坐好,对外道:“何事?入内禀报。”
殿门打开,詹嬷嬷与仰嬷嬷各抱一襁褓入内:“回禀华妃娘娘,昭仪诞下一位帝姬与一位皇子。”
华妃本不耐烦的脸上带了一丝喜色,略有些颤抖的接过帝姬的那个襁褓,声音有些哽咽:“好软,快,快抱下去好生伺候,乳母呢?乳母在哪儿?昭仪如何?命太医侍奉好昭仪,本宫这就去回了皇上,本宫回来前,不许任何生人靠近昭仪,只许二位嬷嬷与王妃近身伺候。”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