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孟德居然吃醋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便乐悠悠的跟着曹孟德出了寺，下了山，回了城，进了曹府。

大抵是时光淡了隔阂，曹孟德的女儿，竟难得的带了奉孝的孩子回来见了眼他的姥爷。

时光匆匆，只是几年未见，却不想当初那个尚且腼腼腆腆的小童，而今，却已长成半大的儒雅公子了。

我窝在满春苑，遥遥的看着小郭奕。

他银丝束冠，白衣翩翩，背影纤弱，在加之他几近同奉孝一模一样的面容，竟让我恍惚间将这孩子看成数年前英姿勃发的他。

徐庶这孩子，倒是遗传了奉孝的一副好面容。

我不禁感慨。

我倚在窗边，一道品着茶水，一道看着他对着曹孟德毕恭毕敬的行礼。

我这才从恍惚之间，被拉回现实。

奉孝他虽聪明一世，可论乖巧懂事、礼仪周全，他怕是还不如他这个儿子。

我回过身来，趁着月色正圆，微微的夜风吹的正是舒爽，将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遂放回桌上，吹熄了火烛，裹进了被窝里。

梦里，我似是见到了奉孝。

梦里，我嘲讽他那一生，活的竟还不如他的儿子文质彬彬，招人喜爱。

于是，我便就这般在梦里嘲着笑着，直至晨时金鸡啼鸣，我这才恹恹的从床上爬起，而后着衣束冠，随着曹孟德进宫去了。

我虽因孟德的干系入得了宫，但因我不是朝臣，又无宣召，故而不得入殿，只得在殿外候着。

我不知我站了多久，徘徊了多久，又盼了多久……

我大殿门外，我幻想着君在殿内同陛下献策、同曹孟德争执的模样，幻想着他议完政从殿内缓缓走出，见到我微怔，随即便是去十里春风般的和煦一笑，如晨时的曦阳般柔和且温暖。

但不知为何，而今，我却已几近忘却了君的模样，恍惚间，曹孟德的身影同君的身影交替重叠，我这才意识到……我的记忆，似乎被这个忽然间闯入我人生的家伙，填的是满满当当。

待得朝散之时，曹孟德正拽着君从殿内往外走。

数年不曾见到君，我有些情绪盎然，再待我见到站在离君不远处的孔明，我这才回过神来。

而今，伴于君身侧的，早已不是我了。

此时孔明方从殿内挤出来，低头，正看见现在阶下的我，随即在君耳侧低语了几句，君这才低眸瞥见怔怔站在阶下的我。

刘备元直？

他低头皱着眉，用那种略带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曹孟德亦是低头看了看我，又偏头看了看君，沉声道。

曹操诸位，还是请到我府上一叙罢。

大抵是因我的缘故，孟德难得用十分诚恳的语气同人讲话。

君和孔明似乎也很是意外，故而孔明有些犹豫不决，只因……同他们是敌对关系的曹孟德，今日竟稀奇的在笑。

曹孟德越是笑的灿烂，孔明就越是慌张，一把羽扇俞摇俞快，总觉得毛骨悚然横竖皆是不妥。

若不是今日同去孟德府邸的，也有我，他们大抵会觉得……这就是一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

诸葛亮君，要去么？

孔明捏着羽扇，掩面凑到君的耳畔，迟疑的低声问道。

他总觉得曹孟德有问题，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替君做主，只得无奈的去问问君的主意。

却不想，君……他竟一如往昔般的好说话。

刘备去。

君低声回道。

刘备为什么不去？

君俯身看着台阶下的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他的笑，不同于孟德那般如六月正午的旭阳般灿烂开朗。

他的笑，更像是阳春三月，湖畔轻拂柳絮的微风般恬淡。

他的笑，亦像是雨后初晴，温暖且又柔和……

我似乎，许久不曾见君这般笑过了，不禁有些怀念，以至于一时失神，竟连君他们同孟德走到我身侧了都不曾发觉。

刘备元直……

君他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柔声道。

刘备难得见你，你怎的一直在发愣……是有什么心事么？

我闻声，偏头，正对上君那宛若洞庭湖般的清澈的双眸。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担忧……

是因为我么？

我微微有些激动，然而再瞥眼，却发觉孟德亦在望着我，还微眯起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来。

分明是微风徐徐的清晨，此时的微风，本应是夹杂着花草的芬芳，却不知是谁家无意间打翻了自家的醋坛。

浓浓的醋酸味顺着十里微风无尽的蔓延开来，亦不知酸到了哪家人的心坎上。

原本心情便不算太好的曹孟德，此刻干脆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拽着君便往宫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