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近日有性命之忧

听见方丈说我同他有缘，孟德似乎很高兴，嘴角竟不自觉的挂起了一丝微笑。

曹操原来，我同他还是有缘的……

孟德心中正当暗喜，却不知方丈下一方言语，随即当场给他泼了个透心凉。

方丈你同他有缘是有缘，然走的却不是君臣之缘。

方丈摇头道。

曹操怎么会？

这盆凉水泼的突如其来，曹孟德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方丈似是觉得他甚是可怜，便吝语道。

方丈天命使然，强求不得。

曹操天命使然，强求不得……

曹孟德喃喃的念着这八个字，每念一遍，他的心便沉一分痛一分。

方丈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暗暗的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我，道。

方丈这位施主，想测什么？

徐庶测什么？

我暗暗的想了想。

诚然，方才曹孟德想测的，实则，亦是我想测的。

原本，我也很好奇我同曹孟德是否有这君臣缘分，而今方丈解了惑，我反倒觉得解脱。

也许，比之乱世间运筹帷幄，寄情山水也没什么不好，也算得几分闲趣。

至于姻缘什么的，我亦不太在乎，便随口道。

徐庶那便劳烦方丈替我测测，我近日可有什么劫难？

方丈好。

方丈答应的十分爽快。

同之前一般，他又摇了摇签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签，看了一眼，随即递到了我手上。

上面赫然写道……

路险马嬴人行急，失群军卒困相当。

滩高风浪船棹破，日暮花残天降霜。

徐庶这是……一首诗？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签语微微怔了怔，不解的看向方丈，只见他沉着脸哑声道。

方丈此卦呈船破下滩之象，乃下下签。施主近日，须当多多留意和提防，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言罢，方丈便念了句“阿弥陀佛”，将签筒恭敬的送回贡台上，唤了个小僧领我们去膳房就餐。

这一路，我跟着小僧，阿瞒心事重重的跟在我身后。

曹操元直……

孟德踌躇了良久，方唤了我一声。

我茫然的回过头来，却正好对上曹孟德那双神色黯然的黑眸，眼神微微闪躲，显然是有心事。

徐庶你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不知何故， 却只见曹孟德微眯起他那双憔悴的桃花眼，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摇头道。

曹操没什么……我不过是唤你玩儿，不曾想你竟真的回头了。

徐庶是么？

我将信将疑的回过身去，跟着小僧，在寺庙的小路里穿插着。

这一路，曹孟德难得的安静的出奇。

以至于，陪我食素斋时，竟都不曾有过一句埋怨的话了。

徐庶这家伙……不会是被方丈的话吓着了罢？

我夹着青菜，饮着白粥饮的正欢，抬头却见曹孟德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纳闷起来。

徐庶没有君臣之缘，便没有君臣之缘呗……缘分这种事本就琢磨不透，说不准以后就会有了呢？

我试图开解道。

只见他闻声，微微抬起眸子，瞥了我一眼，随即干脆好无形象的往桌子上一趴，把头埋进了臂弯儿里。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的心情大抵是郁闷到极点了。

可……我有说错什么么？

见他难得的这般大反应，我悻悻的伸出食指，对着他宽厚的肩膀戳了戳。

徐庶依我说……那方丈说我近日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我都未把他的话当真过，你这副沮丧模样，不会是真信了他的话罢？

我悠然道。

而他似是听进了我的话，总算是从他的臂弯里，微微探出了他的头颅。

而我见如此说，多少能缓解下他心里的不愉快，便继续开解道。

徐庶事在人为。

我摆出当年先生拿来训奉孝的语气来训他，道。

徐庶你活到了这把岁数，好歹也是读了不少圣贤之书，不会连这个词都忘了罢？

徐庶命不都是在自己手里的？活成什么模样，那都是自己选择的，同命有几分干系？

此时，曹孟德总算是将半张脸从他的臂弯里抬了出来。

我见有效，便半开玩笑的夸张道。

徐庶要我信他那支支吾吾的三言两语，我情愿相信明天晚上，天上会下刀子。

如他先前迁就我。

而今我亦哄着他。

见他总算将他那张大脸从宽大的臂弯儿里尽数拉了出来，如六岁孩童般天真的咧了咧嘴，憨憨的笑着。

我想，他而今总算是的想通了，总也是不枉费我这一番苦口婆心。

于是，这一哄，曹孟德心情大好，连带着喝了好几碗粥，把剩下的几盘青菜吃了个精光。

我瞥了瞥那几碟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菜盘，心底顿时庆幸我的机智。

若不是趁他心情不大好时，我一边开解他，一边趁机把自己吃了个饱， 只怕而今，我又当同午时那般，望着空空如也的菜盘，气到一挥衣袖走人，甚至从此不再同他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