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只有寥寥几幅,画的无非都是些曹孟德吃饭、喝水,饮酒、赏花、下棋之类的日常举止
而那书信可就多了,竟占了满满当当一暗格。
我随手抽了一封翻来看,只见上面写到。
郭嘉阿瞒小儿,见字如吾,还不给我磕头认错?
郭嘉你是落得清闲,就那般随随便便把我撂在了桃花林,虽然我承认,是我跑出去的,可你总该来追我啊。
郭嘉同儿时那般,你哄哄我,我自也会消气的,可你偏不来,还伙同水镜老儿缚我回颖川。
郭嘉这笔账,你终是要还的,那就罚你替我做一辈子饭吧。
郭嘉但似乎不行,你做的饭委实难吃,还不如下酒馆,可下酒馆太烧钱,还不如我做与你吃,反正打小你也不是没吃过……
字里行间,满满都是稚嫩的话语,让我不禁有些想笑这写信之人委实可爱的紧。
又是随手拈来一封,只见上边写到。
郭嘉阿瞒小儿,我还能这般叫你么?
郭嘉我在颖川都已经听说过了,前不久华佗来替我诊脉,是你派来的罢,我便晓得你是故意激我走的。
郭嘉可是……可是我也还不晓得自己还能活多久,听他们的意思,我似是活不长了。
郭嘉那你……会回来找我么?
郭嘉我想大抵是不会了吧,你那般好强,终还只能是我去找你,可是天地之大我该从哪里找起?
郭嘉让你不要乱跑不听,最后累的还不是我,等我找到你,定要罚你给我买一千坛……
看字迹,显然是奉孝的。
我虽时常见他夜里点灯,却不想他竟是在同曹孟德写信,且写了也无人看,只得一个人自怨自艾。
我暗笑他愚,又听门外传来叩门的声响,便慌忙将书信都收了回去,再回头,正对上曹孟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曹操你都看见了?
他瞥了我一眼,手里还提着一篮食盒,他将食盒打开,将酒菜一一摆在了桌上。
曹操我不知你爱吃什么,便随意叫厨房弄了些。
我偏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皆是酒肉,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徐庶千杯醉……
桌上的酒还敞着,浓浓的酒香溺的满屋皆是,嗅着这熟悉的酒香,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只因,这是昔年奉孝在颖川常饮的酒。
徐庶我可不是奉孝,我不会饮酒,也不食肉的。
我怅然的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当即提不上一丝食欲。
曹操抱歉,是我的疏忽。
他尴尬的笑了笑,忙命人叫厨房炒了几盘清淡的小菜,再煮了一壶好茶送来。
有了我能下咽的菜,这才在他面前坐下,取过茶壶自顾自的斟了一杯白水润嗓。
而曹孟德则抱过酒坛,亦不用碗碟,毫无遮拦的直往嘴里灌。
徐庶你这饮酒的模样,倒确实同他蛮像的。
我感慨道。
这句话,我始是发自肺腑的鄙夷,却见他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曹操是罢,你也觉得这喝酒姿势像他?
言罢,他哈哈一笑,道。
曹操他生前,总觉得我喝酒用碗碟,不似个男儿,不够豪迈,可惜,等我变豪迈了,却是因他故去的缘故……
曹操当真是造化弄人,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我这般喝酒。
他感慨道。
徐庶那不挺好?
我瞥了他一眼。
正好此时青菜也上了桌,我斟了杯茶,复夹了几口菜,道。
徐庶你当庆幸,至少,你从不曾在他面前狼狈过。
诚然,我指的……是他此时饮酒的姿态,于我而言,过于粗鄙,委实有些难看。
曹操狼狈?
曹孟德提着酒坛怔了怔,旋即猛饮了一口,叹道。
曹操我此生最狼狈的模样,怕是都叫他瞧了去。
徐庶什么时候?
曹操在太平山……
又是一口牛饮,曹孟德抱着坛子晃了晃,只觉得坛子轻飘飘的,往里一看,果真是没了酒,便又换了一坛扯了封纸。
我望着他痛饮的那番酣畅淋漓,也不好意思提醒他那夸张的姿势倒了我的胃口,便也不吃菜了,一口接一口的泯起茶来。
徐庶雀舌么?
喝到一半,只见他忽然停了下来,瞥了一眼我杯中的茶,嗅了嗅道。
曹操果真还是梨花白瓷盏,当更适合它些。
徐庶你还懂茶?
我闻言微微一怔。
我尚以为,似他这般杀伐的粗鄙之人,多半只晓得饮酒。
却不想,他于茶道竟也略懂一二。
满心欢喜,我尚以为在这满府铜臭的曹府,还勉强能碰上一个说的上话的,他却道。
曹操我自是不懂的,不过是见奉孝饮多了,也习了些皮毛。
徐庶奉孝,他还会饮茶?
这话,我如何听,都只觉得有些荒谬。
在我印象里,郭奉孝速来是无酒不欢,同这些雅士的趣味向来是不搭调。
故而,听他这般一说,我便来了兴趣,一道泯着茶,一道听曹孟德讲着他同奉孝的那些过往。
他说,奉孝不单会品茶,还会下棋、下厨、抚琴、作画、种花……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万能奇才,就是可惜性子懒了些,凡事不爱亲力亲为,丢三落四,没了兴趣便会去寻别的新鲜事做乐子。
这场景,我大抵是能想到的。
毕竟昔日在颖川,水镜先生的诸多弟子中,他总是最晚起的,不到子时不入睡,一旦入睡,不睡到日上三竿先生亲自去房里提他,是决计不会醒的。
彼时的他,堪称顽劣的紧,上树捉鸟,下水摸鱼,什么混账事不曾做过?
心情不太好时,奉孝尚且敢拿他的脚丫子,将先生踹个人仰马翻。
睡时极不安分,睡姿更是千奇百怪,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