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去年?
我闻言,微微一怔。
去年,我尚且在忙着打点蜀中军中的大小事务,还得忙里偷闲给君出点子,试图将那诸葛小儿从山里框出来,便也再没怎么打听奉孝的事了。
关于奉孝,我只晓得那家伙出了颖川书苑,归了家。
只晓得他后来又回了曹孟德身边,替他出谋划策,还替他打了不少胜仗。
我原本还想着,若有机会,就带他回颖川看看先生……
呵,若有机会……
曹操明日我们就要拔营回京了。
我正想着,曹孟德的话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道。
曹操怕你母亲住不惯,我在红梅山上置了间农屋,你母亲就安置在那里。
他又道。
曹操那里离京都不远,也顺路,你也好回去看看她。
听得家母安置妥当,我悬着心也算落了一半。
只是我……却始终惦记着颖川的授业恩师。
徐庶那颖川也顺路……我可否去颖川,拜别一下家师?
此话一出,却只见曹孟德微微怔了怔,怀抱着霜华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曹操你竟不知么?
他顿了顿,又道。
曹操就在数月前水镜就仙逝,颖川无人主持大局,他的那些弟子们便各奔西东了。
徐庶颖川……无人了?
我微怔。
我说诸葛孔明那小子,平日总闹着要三分天下,却总迟迟不见他下山。
如今方弄明白,这些事,他怕是都知晓的。
如今只是可惜,这些事,竟还要我昔日最厌恶的人来告诉我。
我不由得眼底浮过一抹悲凉之色,幽声叹道。
徐庶故人不再,昔景不复,也确实无甚回去的必要了。
我侧过头去,再不看他。
往后日子如何,且随缘罢,我无需多想。
天下之大,我所贪者不多,只求能护我家人一世安康,守住我同君的那一诺,便足矣。
曹孟德看了看我,眼神微微发亮。
我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曹孟德他也未曾对我作何安排,便看着他自顾自的抱着霜降剑钻进被褥里睡了。
我无处可去,亦无处可睡,便只能去他批公文的案几旁趴上一会,趴至天明了。
再待我睡醒,不知何时,曹孟德的被褥竟裹到了我身上,而他,竟就那般趴在桌边看着我。
一直看着我,看的我浑身不自在。
徐庶你……在看什么?
我疑惑道。
曹操我在看你。
他答道。
而这一问一答,却如同冷笑话般,让我不寒而栗。
转念,我想到市井流传的那些奉孝同曹孟德的断袖绯闻,我不由得毛骨悚然。
徐庶我可没什么好看的。
我微愠,他却浅笑依然,道。
曹操你同他……真的很像。
徐庶我?
我微怔。
我自是知晓,曹孟德他说的究竟是谁。
除了昔日那个陪他出生入死二十余载,替他出谋划策无数的鬼才郭奉孝,怕是世间也没几个人,能让他这么一代枭雄,时时刻刻嘴里心里都念叨着了。
可是……
他拿他同我比,却不禁让我觉得有些讽刺。
徐庶你想他了?
我疑惑道。
曹操嗯。
他低头,伸手轻轻拂了拂霜降剑,回答的却是极其爽快,毫不含糊。
不经意间,我竟对这么个已然故去多日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我同奉孝虽相识的早,但似乎也确实没打过几次罩面,只自觉得他似只苍蝇似的让人烦不胜烦,却从未从听过旁人眼中的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自己似乎也有些摸不清楚。
只觉得眼睛发胀,我伸手揉了揉眼睛,灵台方才清明了些许,我便将他盖在我身上的被褥抱回他榻上,再替他叠好。
徐庶你不是要回京都么,什么时候开拔?
我出声问道。
低头看着榻上被我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我心情极好,便也顺势问了问开拔的时间。
却只听身后传来他慵懒的声音。
曹操急什么,还没用过早膳呢。
不一会,便有人通禀,得了曹孟德的允许,那人便钻进营帐,放下一个麻布袋子同两竹筒水,便惶惶的退了出去。
那麻布袋子显然是陈的,黑黢黢的也不知是多少人用过,上面还有着些许泥点。
徐庶这是什么?
我指了指那个布袋。
曹操吃的。
他淡淡道。
闻言,我嘴角便不由得一阵抽搐。
这布袋,脏成这般模样,里头的东西确定能吃么?
曹操这是干粮,农家灶里烧出的豆饼。
见我还是一脸为难之色,他便不由得暗自嗔奇。
曹操你……不会没吃过豆饼吧。
他嘲讽道。
徐庶怎么可能?
我解释道。
但,看着这漆黑的豆饼,我嘴角抽搐的越发厉害。
农家的豆饼,方做出一般都是白汪汪的,便是蒸炸过,也是那璨璨的金黄,也不至于会变成煤黑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