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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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厅堂的大门被再次打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朝门这边看过来，全场肃静，空气像是凝固了。

凡莫羽也不自觉屏住呼吸。

唐云程被人搀扶着走进了葬礼厅堂，面色憔悴，脸比平时还要苍白，穿着全黑的纱裙显得身影更加瘦弱，眼神却无比的坚毅。

凡莫羽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又哭了起来，朝着妈妈跑过去，但唐云程没有理会在场所有人怜悯的目光，径直地向装着自己爱人棺材走过去。

唐云程抬起头，盯着墙壁中央的遗像，盯着自己丈夫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但眼神中仿佛承载着千言万语。

唐云程并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子放声哭泣，她比平时还要冷静，她只是淡淡地与照片中的丈夫对视，用平静的语气一遍遍地呼唤他的名字，就像平常聊天一样。

“才逸，我来看你了…”

唐云程把头深深地低下去，肩膀因颤抖而上下耸动，看着他阳光的笑容，呼吸不自觉加快，一直在做的心理准备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凡莫羽察觉到了母亲的虚弱，连忙过去扶，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更不知道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之后会怎么样。

唐云程艰难地把头抬起来，语气中全是委屈，声音像是在颤抖。

“才逸啊，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孤独终生吗…为什么是你先走了？”

“你失信了。”

唐云程深吸一口气，才不至于倒下去。

“才逸，你不是说要让我们的学校成为全市最好的学校嘛…”

“我们的学校不能没有你啊，你的学生不能没有你！”

唐云程说完这些话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瘫软地向另一边倒过去，被凡莫羽接住。

唐云程靠着凡莫羽，声音虚弱但是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不用担心，你的学生也不会忘记你的。”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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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死去后，或许是这一事实给母亲打击太大，凡莫羽母亲直接生了一场大病，像是要死去了一样，但是在医生的救治下，病也渐渐地好转。

“她或许需要的是一个心理医生”医生是这么说她的母亲的。

母亲需要一个人去缝补她的内心，治愈她所有的伤疤，需要有一个人去填补她内心的破洞，此时是母亲最需要凡莫羽的时候。

曾经母亲温暖了她的时光，现在，当母亲心里受了伤的时候，凡莫羽也可以变成太阳，去帮助母亲挺过这场灾难。

可是谁又能去帮凡莫羽呢？

放学的时候，凡莫羽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其他孩子都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家，跟自己的父母讲学校都发生了什么，场面十分温馨。

而凡莫羽失落得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小狗，只能看着别人的孩子和父母笑，身边却找不到可以让自己依偎的肩膀。

凡莫羽父亲去世的消息全班都知道了，他们都开始向凡莫羽投来同情的目光，一句句的安慰却无法触及她的内心。

她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和她平等交流的朋友，不需要把凡莫羽当成一个有多可怜的人，可是班上没有这样的人，也没有人能懂凡莫羽。

爸爸跟妈妈说过一句话，凡莫羽现在都记得。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遇到了对你好的人，不用在意我的意见，毕竟人总要向前看的。”

母亲以为父亲又在开玩笑了:“说什么呢。”

没想到他说的那句话那么快就成真了，也许父亲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死亡总是来的那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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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凡莫羽回到家中，家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凡莫羽恍惚了一下。

那个叔叔的眼睛跟父亲的眼睛十分相似，目光炯炯，凡莫羽看到他的第一眼以为父亲又回来，但是仔细一看又根本不一样。

父亲就是父亲，根本就不一样。

“我叫凡郑，是一名教师，你是小唐的女儿吧…”那个叔叔站了起来，然后说话。

那个叔叔也姓凡，而且也是教师，一切都和自己的父亲是那么像。

凡莫羽比较警惕陌生人，没有靠近，一直站在门边。

“我不认识你。”

这个时候母亲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跟那个叔叔坐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母亲笑了笑:“你这孩子怎么不叫人呢？这可是你将来的继父！”

凡莫羽皱了皱眉头，不做肯定也不做反对，有万万没想到母亲那么快就从父亲死去的噩耗里走出来了，另外找了一个人。

这个人其实对母亲挺好的，生活也很细心，看的出来是真的挺喜欢母亲的，但母亲看他的眼神跟看父亲的眼神根本不一样。

恐怕母亲对他的感情太淡。

凡莫羽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但这个人确实不错，也慢慢地开始接受了。

就像父亲说的话一样，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活在过去，要活在当下。

他们两个果然如期结婚，只是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不知为什么没有办婚礼。办完结婚证的当天，母亲就对着父亲的遗像喝得大醉。

这个时候，凡郑已经走了，凡莫羽质问着喝醉的母亲。

“妈妈，你嫁给那个叔叔，是因为他跟爸爸很像吗？”

母亲也被她说的这句话给震惊到了，但情绪转瞬即逝，母亲只是沉默地看着凡莫羽，笑而不语。

“你真的喜欢那个叔叔吗？”

母亲笑了笑，笑声中有着一丝无奈。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人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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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继续流转，不久后，母亲和凡郑也有了属于他们的爱情果实，他们的孩子不久就要出生了，家庭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母亲抚摸着自己大大的肚子，用着慈爱的目光看着，然后说:“我们的孩子要取什么名字？”

母亲像是在自言自语，没等凡郑回答，就自己先说出了一个名字。

“岳阳楼记，春和景明，就叫凡春明怎么样？”

凡郑也赶紧附和:“真是个好名字。”

母亲露出开怀的笑容，凡莫羽突然发现母亲曾经的笑容也慢慢地回来了，仿佛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并没有被过去禁锢住。

“小凡，你要有一个妹妹啦！”

凡莫羽也笑了起来，终于有一个人可以陪她笑陪她哭了，她觉得自己以后的人生都不再会孤单。

妹妹顺利出生，当婴儿从产房里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热泪盈眶，这个重组家庭将要迎来一个新的成员。

可是命运却无情地斩断了所有人的心情，从后来发生的事情看来，不知道妹妹的出生是好还是坏。

自从妹妹出生以后，母亲的身体状况却变得越来越不好了，每天都需要去往医院赶，到严重的时候，就直接办理住院了。

噩耗传来，是癌症。

凡莫羽感觉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她不知命运为何要这么对她，明明已经失去了一个爸爸，为什么连妈妈也要即将去世了。

母亲的头发都掉光了，身体日渐消瘦下来，仿佛皮肤下的就是骨头，憔悴得不忍直视，每天因为化疗痛得低声呻吟，身体上受到的种种痛苦，她从来没跟凡莫羽说过。

母亲每天依旧笑着，直到再也笑不起来，她依旧坚持说话锻炼，直至呼吸都需要氧气管，再也下不了床。凡莫羽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快不行了。

凡莫羽猛地反应过来，母亲那么快地嫁人是为了凡莫羽在她死后不至于没人照顾。

凡莫羽本以为自己治愈了母亲的伤痛，没想到她自己才是受尽保护的那个人。

母亲死前，眼神中看不到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她只是平静地跟凡莫羽说话，不舍地看着尚在襁褓的二女儿，她还未享受过母爱的滋润。

“小凡，你要照顾好妹妹，我除了没法照顾她之外，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小凡，你想要当花样滑冰运动员对吧。”

凡莫羽强忍住泪水，点头回应。母亲笑了笑:“那你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我会一直等着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刻。”

母亲跟凡郑说的最后几句话，也全是关于自己的女儿的，隐隐约约地还听见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才逸，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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