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回去的路上太过慌乱,以至于不小心被下人撞到都没反应过来,手背瞬间就划出了一道血痕:
空白人物“徵公子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
宫远徵现在烦躁的很,随意的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
宫远徵“不用了”
他抬脚离开,铃铛的声音也紧跟着乱了起来,宫远徵几乎是下意识的走向回徵宫的路,从前他不喜欢回去,都是把那里当做制药炼毒,干活的地方,吃饭有的时候去宫子羽那,有的时候跟宫尚角他们一起去宫紫商那,从来没回徵宫吃过,如今却想要回去,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回去的时候,沈暮倾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散步,她身上的毒解了许多,在经过汤药调理跟针灸之后,脸色也红润了起来,生气勃勃的模样:
沈暮倾“徵公子回来了,方才执刃夫人过来送了些饭菜,我还等你一起呢”
宫远徵站在那里,视线挪到旁边,有些不自在的说:
宫远徵“你饿了就吃,等我做什么”
沈暮倾“还是要等的,两个人吃,总比一个人好些”
沈暮倾走过来,却看到了他手背上渗着血丝的划痕,顿时脸色一变:
沈暮倾“你的手……”
宫远徵回过神,下意识把手背在了身后:
宫远徵“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
沈暮倾“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沈暮倾走过去,作势要去抓宫远徵的手腕,他侧身躲了一下,避开她的手:
宫远徵“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我没有那么矫情”
沈暮倾喘了口气,敛了敛神色说道:
沈暮倾“再小的伤也要处理,你这这么多毒药,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宫远徵“真的不——”
宫远徵本来想说不用,毕竟他服用了百草萃,可是话还没说完,沈暮倾就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那微凉的手握在手上,竟然格外安心,他鬼使神差的就跟进去了
沈暮倾将他拉到坐榻上,然后取来了药膏过来,挨着宫远徵坐在旁边,抓着他的手:
沈暮倾“你不是天才吗,怎么这么低级的错误都能犯”
宫远徵很想告诉她不用处理,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别的:
宫远徵“宫门上至长老,下至夫人,皆服用我徵宫调配的百草萃,百毒不侵,就算碰到毒药也不会中毒,你不用这么紧张”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了沈暮倾面前:
宫远徵“这是给你的,一天一粒”
百草萃的作用,竟然是隔绝毒药吗,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沈暮倾看着那瓶子,拿起来放到一边,然后低下头,仔细给他处理这并不严重的伤口:
沈暮倾“今天云姑娘还夸你行事谨慎,最是聪慧,怎么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样子”
宫远徵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状态这么不对劲,顿时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前眼高于顶,恃才傲物的模样:
宫远徵“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小伤都被你变成重伤了”
听见这熟悉的有些嫌弃的语气,沈暮倾才感觉熟悉了许多:
沈暮倾“给你处理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宫远徵“我又没让你帮我弄”
他瞄了一眼沈暮倾:
宫远徵“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出门去看灯会吗,我刚才问过哥哥了,他说今晚让我带你出去”
宫远徵“你出去之后不要乱跑,乖乖跟在我身边,别惹事”
宫远徵“我可不想惹一身麻烦”
沈暮倾轻轻一笑,用带子把他的手背缠起来:
沈暮倾“那我得多谢远徵弟弟了”
宫远徵听见她的称呼,顿时一惊,有些惊诧的看向沈暮倾:
宫远徵“你,你叫我什么”
沈暮倾装傻充愣的抬起双眸:
沈暮倾“远徵弟弟啊,你比我小了两岁,不叫弟弟叫什么”
宫远徵连忙把手收回来,别过了头,看起来有些像恼羞成怒的小兽:
宫远徵“哼”
宫远徵“自己老,就别占别人便宜”
说完后,宫远徵余光看见她的脸色,竟然在来了宫门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有些崩塌:
沈暮倾“你——”
莫名的,他心底有些小得意,就转过头,勾唇笑了笑,故意说:
宫远徵“怎么,被我说中了”
沈暮倾突然有些好奇,宫远徵长这么大没被打死,是不是多亏了宫尚角,不然就这张嘴,死了八百遍都不为过:
沈暮倾“没关系,弟弟你年纪小,自然是不明白我们成年人的事情”
沈暮倾“你以为只有花嫁之年的姑娘才受欢迎吗”
沈暮倾“那种懵懂幼稚的小丫头,怎么能跟我们比呢”
沈暮倾“毕竟……大人的世界,你们自是不懂”
她意有所指的笑了笑,宫远徵脸上的笑顿时就挂不住了,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油然而声
他张了张嘴,憋出来一句:
宫远徵“你真应该早来几个月,想必跟宫子羽一定很投缘”
一个两个的,都没个正型,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正经的
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
宫远徵“我还要去巡查,你晚上收拾好东西就在这等我,我带你出去”
沈暮倾点了点头,看着被他放下的茶杯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递过去手帕,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暮倾“擦擦嘴”
宫远徵“什么”
宫远徵皱眉,没明白什么意思,下意识用手背蹭了一下唇,低头一看,有些苍白的手背上晕开一抹浅淡的红色:
宫远徵“这——”
宫远徵看向她,眼中都是不解,沈暮倾搁在桌上的手点了点茶杯,回道:
沈暮倾“你拿错杯子了”
宫远徵一愣,意识到自己嘴上沾了沈暮倾的胭脂,顿时慌了一下,连忙抬手去擦,一转眼看到她脸上的笑,宫远徵只觉得挂不住脸,干脆转身就走了
七夕灯会都是给一些有情人过的,也有一些没成亲的姑娘跑出来赏灯,好玩的就在于街上的热闹,宫门倒不讲究这些,但是有节日也会过一过,毕竟平常大家都很少有热闹的时候,无论过什么节都很重视,只不过跟外面比,的确冷清许多
宫远徵离开后没多久,就听见了对话的声音,沈暮倾转头看出去,发现了手拉手走进来的宫紫商跟云为衫,以及后面抱着盒子,看不见路的金繁
这是……
云为衫“公主,今天是七夕节,怕你自己在宫门无聊,给你带了些礼物”
金繁把东西放下,肉眼可见的吐了口气:
沈暮倾“辛苦金侍卫了”
那人摆摆手,走到门口站着,反倒是宫紫商,一脸开心的走过来:
宫紫商“今天大家都要出去,我跟云姑娘方才还跟子羽说呢,你要是自己待着没意思,就跟我们一起出去”
云为衫“羽公子已经答应了,公主要是想出去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叫她一起出去?
沈暮倾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刚跟宫远徵说完话,又是自己要求他带着出门的,可是现在云为衫跟宫紫商一起过来,实在是盛情难却:
沈暮倾“现在吗?”
宫紫商“没有没有,要晚上呢,晚上灯会才开始”
沈暮倾笑了笑,有些抱歉的开口:
沈暮倾“多谢大小姐和云姑娘的好意了,只是徵公子已经答应带我出去,让二位费心了”
宫紫商“啊?”
宫紫商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宫紫商“七夕节带你出去啊”
云为衫连忙在背后抓了一下宫紫商的头发,笑笑说:
云为衫“看来徵公子想的比我们周到些,他武艺高强,想必也是为了好好保护公主”
云为衫“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沈暮倾点了点头:
沈暮倾“多谢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一谢这份心意的,毕竟她对于宫门来说是个外人,能对一个外人如此关切,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宫紫商扯着嘴角笑了笑,背过身,边走边对云为衫做夸张的表情,张嘴说话不发声,通过口型来看,好像是一句
我的天啊
沈暮倾一直等到了晚上,宫远徵才带着箱子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看起来好像出了趟远门的样子
他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放下,转头说:
宫远徵“衣服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沈暮倾“衣服?”
沈暮倾低头打开箱子,看到了里面一身精致的衣裙,颜色并不浓艳,到上面的刺绣却很繁多,不显得杂乱,衣服上面放着首饰
所以他消失这么久,是弄衣服去了?
沈暮倾“这是你准备的?”
宫远徵“不然呢,难道你还要去找我姐她们借啊”
沈暮倾此行没有带衣裳,也是疏忽了,所以住在这这么久,一直都在借云为衫跟宫紫商的衣服穿,宫紫商的衣服样式过于沉重,不适合她,所以沈暮倾基本都在借云为衫的:
沈暮倾“但你怎么知道我的衣裳尺寸”
宫远徵看过来,对于她的问题似乎有些措不及防:
宫远徵“我……”
沈暮倾想起来前两天的意外,不由得顿了顿:
沈暮倾“所以你那天……”
不仅看到了,还记住了?
宫远徵连忙反驳:
宫远徵“当然不是”
宫远徵“我不过是问了云为衫,她不是,不是帮你换过衣服吗,是她告诉我的”
沈暮倾“可是——”
宫远徵有些气恼的皱眉,看向她说:
宫远徵“你还出不出去了,抓紧换”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沈暮倾看着那背影,不由得无奈叹气,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怎么样呢
不过沈暮倾也没有过多在意,大抵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不大不小的时候,你说他是个男人吧,他又还没有及冠,张狂桀骜,冷如果说他是个小屁孩,他又做事沉稳精明,所以只能说他是少年,一个少年经不起撩拨,还挺正常的
换好了衣服,她就拉开了门,宫远徵一直站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了,也是一愣:
沈暮倾“怎么了?”
沈暮倾低头看了看,还以为是自己衣服有什么问题:
宫远徵“没什么,走了”
他转身走开,沈暮倾就跟在了身后,徵宫里有下人在布置,全都带着手套和面巾,那样子,唯恐自己碰到什么无名毒,不过也是,在这徵宫里,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一是因为他们的公子不喜欢,二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毒药毒草,都是剧毒,一息之间就能让人没了性命,所以大家都不敢乱动
宫远徵带着她走,却在出了徵宫后停了下来,转过身,手中拿着一条布带:
宫远徵“呶,戴上”
黑色的带子很简单,看样子应该是要她蒙在眼睛上:
沈暮倾“这是……”
宫远徵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出言解释:
宫远徵“宫门非特殊事情再不能打开,要想出去,需要从密道离开”
宫远徵“你把它戴上,我带你出去”
原来是怕她泄密,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少年……
沈暮倾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沈暮倾“宫门的规矩,自然听从”
她抬起手,将带子蒙在眼睛上,系在脑后,周围虽然有灯光,却也是昏暗,蒙上带子之后就完全看不见了
一条漆黑的带子能在她的眼睛上,同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宫远徵皱了皱眉,见那布条有些歪了,便伸出了手
沈暮倾感觉到有什么靠近,下意识侧头:
宫远徵“别动”
他抓着布带往上提了提,将歪掉的素带弄回原位,温热的指尖划过她微凉的皮肤:
宫远徵“一会跟紧我,不然要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我可不管你”
沈暮倾笑了笑,忽然抓住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
沈暮倾“我眼睛看不见,徵公子不建议让我抓一会吧,不然怎么跟”
她的手总是很凉,一种很奇怪的冰凉,宫远徵第一次触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时候他还以为是毒的原因,可是毒都快解了,她的身体还是这么冰:
宫远徵“你还走了不走了”
他转过身,试图让自己去忽视这种感觉,可是手却被人拉着,怎么也忽略不掉:
沈暮倾“走,那就有劳远徵弟弟了”
她嘴角带着戏弄的笑容,宫远徵那里听不出来,但此时此刻,却没心思去管了:
宫远徵“快走”
他一身黑衣,快要融进茫茫夜色里,沈暮倾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漆黑,因为离宫远徵有些远,总感觉自己要撞到什么东西似的,就挪进了一些,抓住他的胳膊,握紧他的手,半个身体都贴在宫远徵身上:
宫远徵“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宫远徵庆幸她蒙着眼睛,没看到他已经通红的耳朵,可是就算眼睛看不见,沈暮倾也听的出来,宫远徵此时此刻,想必是无措的很,少年人对亲密接触的无所从事,一点也不少:
沈暮倾“离的远了,我总觉得要撞到什么东西似的”
宫远徵“公主也会怕?”
他轻笑一声,有些玩味:
宫远徵“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连死都不怕,居然会怕黑啊”
沈暮倾笑了笑,继续跟着他走:
沈暮倾“我这样的人?”
沈暮倾“在徵公子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宫远徵张了张嘴,一时有些说不出,刚开始他觉得沈暮倾是个弱不禁风,难伺候的麻烦,后来又觉得她跟温柔,总之,无法准确的去形容她:
宫远徵“话多的人”
他扔出来一句,叫人听不准到底什么意思,但沈暮倾只是笑笑:
沈暮倾“这个还真没办法”
沈暮倾“日子枯燥无聊的很,除了说话,也没什么能解闷的了”
宫远徵“哼,我看你把我家折腾的很好吗,不像是觉得无聊的样子”
宫远徵轻哼一声,似乎是在提醒沈暮倾做的那些事,比如莫名其妙搬来水莲种在徵宫,还把他的药房收拾了一番,徵宫里多了好些东西,宫远徵数都数不过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跟他贴在一起的沈暮倾,眼睛动了动,接着问道:
宫远徵“你上次在药房跟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沈暮倾“你觉得呢”
宫远徵轻轻一笑,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随风飘进耳朵里,让人莫名惧怕:
宫远徵“你觉得,我信还是不信”
宫远徵“哥哥告诉我,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宫远徵“漂亮的女人,会哄人,也会骗人,会虚情假意,也会怀柔之计”
宫远徵“宫门在女人身上,吃过太多亏了,连我哥都未曾幸免”
宫尚角这般冷酷,却也在明知道上官浅有问题的情况下,而沉浸其中,动了真情,宫子羽更是当初一心为了云为衫,不惜对宫门,就连当年的执刃,都为了一个无锋的女人,将祸害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宫远徵“宫家的男人无畏无惧,却总是,败在一个女人身上”
沈暮倾听着他的声音,只是淡淡开口:
沈暮倾“他们败给的不是女人”
沈暮倾“而是情”
宫远徵转头看着她,微微皱眉,似有不解:
宫远徵“情?”
沈暮倾“对”
沈暮倾“情可以是很多种,友情,爱情,亲情”
沈暮倾“像是你说的,那便是爱情”
沈暮倾“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将她身上的每一寸融进自己身体,一颗心都是她的,自然会为她付出一切”
沈暮倾“不是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吗,其实,真正难过的是情关”
宫远徵听着她的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长喘了一口气,转过了头:
沈暮倾“多说无益,等徵公子有了心悦之人,自然就知晓了”
宫远徵视线微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
宫远徵“我们的话题聊的太远了”
宫远徵“我不过是想提醒你,最好保证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宫远徵“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被我发现你在撒谎,我保证,你会更惨”
沈暮倾轻笑一声:
沈暮倾“怎么,徵公子难道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宫远徵停下脚步,微微俯身,靠近了沈暮倾耳边,轻轻笑着:
宫远徵“也不是不行”
话落,他摁开了机关,便站直了身体,拉着她走进去:
宫远徵“但你放心,为了保证问出你为什么撒谎,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宫远徵“毕竟这世上,有些时候,活着比死,可怕多了”
沈暮倾笑了笑:
沈暮倾“那我还真得斟酌一下了,毕竟人这一辈子,总要说上几回慌”
感觉周围环境有些阴冷,沈暮倾就知道自己应该已经身处密道了:
宫远徵“灯会人多,每回总有那么一两个掉进水里捞不上来的,你跟紧我”
宫远徵“旧尘山谷随归宫门管辖,但有些地方鱼龙混杂,难免会有不干净的人混进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
沈暮倾点头,嗯了一声:
沈暮倾“那我就像现在这样,一直搂着徵公子可好?”
宫远徵脚步一顿,随后回过神,连忙说:
宫远徵“一会出去你就能把带子摘下去了,不需要,一直离我这么近吧”
沈暮倾“可你不是说让我跟在你身边”
他干咽了一下,微微皱眉,试图纠正:
宫远徵“我让你跟着我,又不是让你贴着我”
宫远徵“灯会上人来人往,你这么拉着我算怎么回事”
沈暮倾微微一笑,调笑道:
沈暮倾“呦,没想到我们恃才傲物的远徵弟弟,也会因为男女一事上这般害羞啊”
宫远徵“我——”
他的确对这方面很不了解,之前上官浅就是仗着这一点,几次三番把他说的哑口无言,毕竟宫尚角什么都交了,什么仪态规矩,才学武功,可以说样样不落,唯独男女之事上,宫远徵从未有过了解,这么多年也没接触过几个姑娘家
他有些羞恼:
宫远徵“少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