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3

她枕着宫远徵的手睡了一夜，怕动了会吵醒她，宫远徵就一直弯腰坐在床边，看着沈暮倾的侧脸，忽然觉得她很漂亮，但也不是忽然觉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宫远徵就感觉她很漂亮，不同上官浅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伪装，也不同于云为衫身上的柔和，像是一种不属于这个空间，独一无二，有些孤独的美，如今安安静静的枕着他的手，冰冷的面具遮住半边脸颊，宫远徵想帮她摘下去，却没有动手，仍旧静静地看着

直到最后实在太困了，他就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后半夜沈暮倾翻身，宫远徵的手才得以解脱，手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睡着的人也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窗户，有朦胧的光从窗纸透过来，想来已经是日出了

宫远徵动了动手，感觉手被压的有些发麻，自己揉了揉之后就站起来，这么坐在地上睡了一夜，腿都麻了

他皱眉揉了揉，慢慢挪了出去

宫远徵本来打算去巡查一下宫门周围，结果就看见下人们抬着灯笼四处布置，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直到听见宫紫商大大咧咧的声音：

宫紫商“远徵弟弟”

提着裙子跑过来的人扬起笑脸，差点踩到衣服摔了，宫远徵伸手扶了一把，开口道：

宫远徵“怎么了”

宫紫商“什么怎么了，今天是七夕节，我过来问问你有什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灯会逛逛啊”

她挤眉弄眼着，宫远徵莫名往后挪了挪，此时此刻有些庆幸宫紫商是他姐姐，不然恐怕要倒霉了：

宫远徵“你们成双成对的过节，拉上我做什么，不去”

宫紫商“你看你这孩子，虽然说我们两对小夫妻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我们并不建议，带上自己亲爱的弟弟”

宫远徵被她恶心到了，嫌弃的别过头：

宫紫商“要我说，你也该找个媳妇儿了，除夕一过你就成年了，再有几个月就是成家立业的年纪，整天孤家寡人守着花鸟鱼虫有什么意思”

宫紫商说着说着，话题就又扯到了一边，宫远徵抱着胳膊的手放下去，不去看她：

宫远徵“少管我”

宫远徵“你们要出去逛，我哥知道吗”

宫紫商点了点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宫紫商“当然知道了，跟他说半天他也不出去，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样子”

哥哥让他们出去，那是不是能问问他带沈暮倾出去的事……

宫远徵这么想着，随手摸了摸，然而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当做礼物的东西，只能匆匆道别：

宫远徵“我还有事要去找我哥，走了”

宫紫商“啊？这就走了？”

宫紫商一脸懵逼的转头看过去，不明白宫远徵最近几天怎么这么反常，但是也没多想，继续马不停蹄的前往羽宫找云为衫了

而宫远徵也前去了角宫，自从上官浅离开之后，角宫就很少有过这种喜庆热闹的布置了，所以进去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

宫尚角坐在墨池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中拿着一朵杜鹃花，宫远徵脚步一顿，放轻了声音：

宫远徵“哥哥”

宫尚角大老远的就听见了铃铛声，早就知道是谁了：

宫尚角“过来坐”

他感觉到，宫尚角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就走过去，慢慢坐在旁边，墨池的水寂静无声，宫远徵坐下后，就转头说道：

宫远徵“今天是七夕节，有灯会，哥不出去看看吗”

宫尚角摇了摇头：

宫尚角“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子羽他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他张了张嘴，想起来沈暮倾的脸，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宫远徵只好试探着转头，开口道：

宫远徵“宫门中也有灯会，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宫远徵“只是……”

他舌尖动了动，垂下视线，微微低头：

宫远徵“长公主前两天跟我说，想让我带她去灯会看看”

宫远徵“我想着她对宫门也不熟悉，待的久了怕会有伤心绪，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王城那边不好交代”

宫远徵明明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带她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么多话：

宫远徵“所以，今天灯会，我想带她出去看看”

宫尚角“那便去好了，这些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不需要征得我的同意”

他相信宫远徵有分寸，在这些事情上，他比宫子羽更加理智精明，就算带人出去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宫远徵松了口气，继续说：

宫远徵“谢谢哥”

宫尚角“嗯，记得带几个侍卫，免得出什么意外”

宫远徵点头：

宫远徵“好”

他准备起身离开，宫远徵感觉得到，此时此刻的宫尚角，是不希望被人打扰的：

宫尚角“哦，对了”

宫尚角“王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怕长公主一人在此有所不便，派了一名贴身侍女过来，明日便到”

宫尚角“你安排一下，如果徵宫没有地方住的话，就派人去把女客院落收拾出来”

贴身侍女？

宫远徵的动作停住，又坐了回去：

宫远徵“宫门有长公主一人已经引起轰动，若是再将贴身婢女大张旗鼓送过来，是不是……”

宫尚角侧了侧头，他又立马说：

宫远徵“我的意思是，一个公主就已经够我麻烦的了，要是再送来一个侍女，徵宫不是要乱套”

宫远徵感觉自己越说越乱，干脆就闭嘴不说话了，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浮在话里，从来都瞒不过宫尚角：

宫尚角“我看你昼夜不休的照顾她，也没有嫌麻烦的样子”

宫远徵视线一乱，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

宫远徵“我那是怕她回去跟陛下告状，说宫门怠慢她，这才多加照顾”

宫远徵“而且哥你不是也说，让我好好照顾她吗”

他勾了勾嘴角，却有些僵硬，宫尚角轻笑一声，哪里看不出自己弟弟的那些心事：

宫尚角“你什么时候，也会对哥哥撒谎了”

宫远徵“我——”

宫远徵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啊，他怎么对宫尚角撒谎了呢……

宫远徵自己也不明白，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着头，声音似乎有些忧虑：

宫远徵“哥……我说不清楚”

他真的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甚至理不清思路，明明沈暮倾刚来的时候，宫远徵莫名讨厌那个女人，看起来温温柔柔一推就倒的样子，还要他来照顾，他宫远徵十九年来除了宫尚角之外，谁都没照顾过，凭什么要照顾一个陌生的女人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反而很享受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沈暮倾在身边，就能给他营造一片温柔的小天地，能放松一切

可宫远徵又很别扭，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宫尚角“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自然不懂”

宫尚角“但有些时候，不懂，也未必是坏事”

宫尚角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抓了抓，令宫远徵一直有些不安的心渐渐稳定下来，转头看着宫尚角：

宫尚角“沈暮倾这个女人，的确有一种能让所有人卸下防备的亲和，你接触的女子不多，一时间乱了阵脚，也实属正常”

记得刚见面的时候，宫尚角都差点觉得，那真的只是一个温温柔柔，生了怪病的女子，心中竟然还升起了怜悯，但是却转瞬即逝：

宫尚角“远徵”

宫尚角“哥不会害你”

宫尚角“自从宫门安定下来后，我也同三位长老商量过，是不是也该给你找个家室了”

宫尚角“也不止一次的，让子羽他们跟大小姐旁交侧击”

宫尚角“如果是以前，或事以后，你这个样子，我会很高兴”

宫尚角“哥一直觉得，你该找个两情相悦的女子生活，总好过整日里守着药材过一辈子”

宫尚角“但这个女人，不该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宫远徵为之一顿，眼前似乎浮现出沈暮倾的脸，温柔的，安静的，依赖的，似乎刻在了脑袋里挥之不去：

宫远徵“哥觉得，我喜欢她？”

宫尚角笑了笑：

宫尚角“这个问题，你自己才最清楚，不是吗”

宫远徵垂下双眸，有一种想要立马逃离这里的心思，他第一次没有回答宫尚角的问题，匆匆起身：

宫远徵“我还没熬药，先走了，哥哥记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