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圆子里加了少量罂粟沫,大人吃了见效慢,小孩子吃了才会上瘾。
魏璎珞不可能会让经尔晴之手的东西,喂到自己外甥的嘴里。
不碰不要不接触,便是最安全的。
但直接扔掉又怕抚了人面子,眼下一切四平八稳,她除了第一次意外,再也不要做打破和谐的人,再说,皇上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处理。
她有时候会以魏璎珞自居,一旦这样的时候,那个人的事就会变得很重要,也或许是因为,这一辈子,她已经决意再也不会对他付出什么,人总是这样,一头辜负了谁便总想着谁,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罢了,所以寿安宫收到奶圆子,转手就会送去永和宫,表姐的东西给表妹,也很应当。
一旦出了事,总归不是我们的事。
于是那些藏满了字条,混合着罂粟沫的消息也好,毒物也罢,便如此这样,在一群蓄势待发的眼眸下,光明正大的进了永和宫,顺利的到了所谓纵容他里外勾连,等着治他个死罪的袁春望手里。
宫里有个牢,牢里也关着一位郡王。
一个才情出众,风流倜傥,掌握了大半固山贝子府财富与人脉的皇室子弟,爱新觉罗弘晸。
他是安昭的舅舅,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野心。
纳兰安昭摸了摸伊东的头,在茂盛的阳光下,苍白的脸孔微笑着,
“莲花开了,也不知道你姐姐什么时候会来。”
伊东便把准姐夫写的字条用蜡封好,再塞去乳白色的奶圆子里,圆滚滚的一个,又一个。
“伊东,”安昭微笑着把伊东一早就看好玉佩塞给他,叮嘱道,“交给玛丽堂的牧师,务必要亲手哦。”
伊东虽然长的小,但人情世故可并不弱,笑道,
“怎么,听说之前跟姐姐的往来书信都被扣了,就想出这么个鸿雁传书的方法,害怕我给你搞砸啊?”
安昭揉了揉这小鬼灵精的头,略微有些被说中的红了脸,粗声道,
“对!是!”
小伊东一点不给准姐夫面子,哈哈笑道,
“姐夫你可真难,为了她怎么出宫,还得想法子,为了怎么与她通信,又得想法子,哎,活生生盖了一座玛丽堂,听我阿玛说,圆明园里才有那样的房子呢!”
安昭笑着点头,还故作为难道,
“那怎么办,谁叫我喜欢她呢?”
伊东一副被真情砸了脚的模样,哇哇哇大笑的跑远了。
有些奶圆子即便内里封了蜡,天气若是一热融化了一些,再遇颠簸,零星散个角的碎纸,也不是不常见,但从来没有一次被发现过。
这又能怪谁呢。
小梁子提着大包小包,不住的看那空俩爪子哀哀戚戚往宫里走的人,实在忍不住了张口道,
“大小姐,您自己答应珍珠琥珀的东西,您倒是也拿一会呗。”
“我?”尔晴前后左右的看了看,指着自己问,“我拎东西?那你干嘛?”
“不拎还买这么多,明明说好一律充公的。”嘀咕着的小梁子被撞了个满怀,然后东西便真的“充公”了。
傅恒指着那老大的一团问,
“这什么玩意?”
尔晴无聊的揉了揉脑袋,“珍珠说她脖子疼,想用棉絮做枕头,做个超大的枕头,”说着还比划个大圈继续道,“但内务府不给,非说棉絮只能做被子,于是就托我在宫外买点。”
傅恒无语的瞪了她一眼,
“她下回要说想用木头的,你是不是要扛个树进来?”
尔晴一边点着头一边玩手指头,
“对呀,宫里又没有树,有也不让砍吧,我家有一大片林子,什么品种都有,随便砍。”
傅恒上手揪着那人呲成一个球的发髻,拽到眼皮底下发问道,
“我说的你都没听懂是不是?”
“什么呀?”
“进进出出很容易有夹带的嫌疑,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出事,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给人带东西,再说了,你不累吗?每次也不收钱,你说你到底图什么?还有不到一年就能出宫了,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尔晴嘟着嘴望着此刻的傅恒,多少才辨认出他真实的模样,傅恒被她看的有点别扭,把人推走了几步远后骂道,
“你就是喜欢沽名钓誉!”
尔晴默默用她的大眼睛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左一个右一个的包袱里掏了一会,终于掏出一只镶嵌了一圈宝石的八音盒,她一早就觉得京城有名的清风阁上新的这件贵物,与傅恒的怀表着实相称,于是径直塞在傅恒手里,大声道,
“那就谢老爷成全咯!”
尔晴又是从后门溜走,然后喜滋滋的跑到长春宫后门,把包袱塞给偷偷接应来的琥珀,然后才拎着乘着奶圆子的盒子,兴高采烈的朝永和宫走去。
她回头望了望重叠着红墙绿瓦的紫禁城,这里也不是傅恒的家,他在这里只有那小小的一个屋子,是属于他的。
那里小的,乱的,甚至不似一个少爷该待的地方。
尔晴知道,他不喜欢,但他也一直待在那里。
或许每个人,都在默默坚持,背着厚重的壳,在人间前行。
“来啦,尔晴姐姐。”
魏阿圆在对她笑,尔晴很轻松的展颜回以一个微笑,
那人指着盒子,小声道,
“也没能再带点旁的好东西进宫?”
尔晴偷偷从袖口掏出一大把簪子,挤眉弄眼道,
“都是新买的,一天带一支,带完了又该到日子去听教了,哈哈哈。”
魏阿圆被逗得哈哈大笑,落到最后才去看了看她那一大把簪子,饶是上一世贵为皇妃,可掂量着这一把也心知不菲,她望着那人此刻明媚的笑脸,问道,
“真没被发现?”
尔晴洋洋得意的撇嘴,
“他一个男人家,怎么会发现我带了一头簪子进宫。”
“你呀,”魏阿圆接过尔晴手中的篮子,笑道,“你们俩呀,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克星。”
尔晴把最贵的那支白玉萃头的簪子塞给魏阿圆,撇嘴道,
“当然是他克我了!我这整日挨训,我阿玛都没这么啰嗦过,这脸皮都快叫他秃噜没了!”
逗得魏阿圆哈哈大笑,还善意提醒道,
“那你以后躲着他走。”
尔晴笑着点点头,而后才欢快的离开了。
她回头看了看一直目送她的人,又看了看这所身处的,往来穿梭着宫人的紫禁城,在人眼望不清楚的地方,终于垮下脸不愿再笑了。
傅恒是我的靠山,你们这群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