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 01

夜空朗月高悬，小巷灯火晦暗。

楚尘晏在一家便利店里阴暗的爬行。

究其主因，饿了。

但就是说，饿应该不犯法吧。

楚尘晏心说，那么如果我有罪请让茶茶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被两个突然闯进店里的人吓得逼到墙角。

其中一人甚至举着枪，对准另一人的额头：“你还想再死一次吗！”

什么叫再啊，这是什么话，撤回撤回。

另一个小伙子倒也是个硬骨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怕死。”

但那人依旧咄咄逼人：“哦，你那枪中止的是你的生命，我这一枪可以消灭你的灵魂，让你永远消失。”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逼到货架旁，威胁要让他灰飞烟灭。

小伙子在那陈情，说自己是个缉/毒/警，但无奈在快成功的时候被毒/老大发现卧底，所以一枪崩了。

拿着枪的那家伙可不管他，硬是拉着他在生死簿上画押，等着十二点的时候送他上路。

小伙子看起来是认命了。

然而就在他垂头丧气走了几步的时候，他忽得侧身推了拿枪的那人一把，遂以警校一千米的速度狂奔出便利店。

拿枪的那人被另一个售货员拦了一下，等他再要追上去，小伙子早就没影了。

那人大怒之下连声音都变了：“你为什么要帮助一个鬼逃跑！阴间的事儿你也敢插手，信不信我枪毙了你！”

售货员倒在地上弱弱问：“你也能杀我吗？”

那人大笑三声：“你阳寿未到，我不杀你。”

售货员这才站起身：“你之前说，我的眼睛是你给我的，那你收回去吧，我宁愿做个瞎子。”

“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当我是什么呀？”

售货员大声：“我什么时候想要过呀！”

那人颇为不讲道理：“我现在给你你就得接着。”

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售货员摔门而出，那人对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楚尘晏饭没吃到但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正准备悄悄站起来然后悄悄溜走，看来这家便利店是呆不下去了，不如换家烧烤摊瞧瞧。

然而正在此时，那人忽然转过身，手中的枪对准她的脑袋。

楚尘晏吓得抖了三抖，最后冲他挥手：“嗨。”

“嗨你个头啊。”他的枪依旧指着，“你谁啊？”

楚尘晏立刻凄惨地冲他哭诉：“我只是半夜路过便利店想买点吃的，这也不行吗！”

他吼：“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楚尘晏吼回去：“我什么都看见了！”

他就吓唬人：“你活不成了你知道吗！”

楚尘晏才不怕他乱说话：“我本来就没活着！”

他愣了愣，如鲠在喉一般忽得说不出话。

“……啊这。”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而恍然大悟，又变得毕恭毕敬，乖乖巧巧道，“大阴司？”

楚尘晏哼声站起来，拍了拍后背不存在的灰尘，道：“才认出来啊。”

赵吏急忙狗腿地扶着人坐下，又是倒咖啡又是端小零食，好一番伺候之下才道：“大阴司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楚尘晏抿了口咖啡，“我来避避风头。”

赵吏不明：“避风头？”

“原来你不知道啊。”话到嘴边确实还有些难以启齿，楚尘晏尴尬地一摸鼻子，“哎呀，其实就是最近犯了点事儿，茶茶正通缉我呢。”

赵吏大为震撼：“能把被全冥界通缉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也就只有你了。”

楚尘晏托脸晃腿：“我心态好嘛，活这么多年了。”

——活这个词用的不算妥当，但赵吏懂她意思就行。

赵吏问她：“可是你为什么被通缉，当大阴司这么多年，冥王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留情面吧。”

楚尘晏眼神微微一闪，又抿了口咖啡。

赵吏当了这么多年鬼差也颇通人情世故，见人这副模样显然是什么都不想说，既然如此以他的身份也问不得什么——指不定是冥界什么机密呢。

然而楚尘晏又突然问：“哎赵吏，我俩关系怎么样？”

赵吏不解其意，结结巴巴：“挺，挺好的呀。”

听完这话楚尘晏眼睛都亮了：“那要不然让我在你辖区躲一段时间？反正只要你不说，茶茶也不会知道。”

赵吏：这是可以说的吗？

*****

共事千年，赵吏自认与这位上司感情不错，平日里也让她擦了不少屁股，这种时候能帮还是帮一下的好。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鬼。

于是楚尘晏开开心心在赵吏的大平层住下。

原本以她佛系的性格是绝不想东奔西走，然而细细一想，若是那群该死的鬼差鼻子灵追查到她，届时赵吏在身边好歹也是一个战力，总比单打独斗来得强。

于是这样一来，她决定跟着赵吏跑任务，美其名曰走访基层。

从前两人也曾有过这样的相处，只不过彼时太久远，尚且还无汽车这样的代步工具，只得靠骑马或是马车，再偏僻些没有路的地方，便只能步行而往。

那已然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久到她都忘了年月，而赵吏——早已是他的前尘。

不记得也是好的，活的太久最怕的就是一件件事都记得，而那些好的坏的都如同掉进蚌壳肉中的一粒沙，反复砥砺折磨，最终仍旧是一抔黄土。

*****

昨天那个新死的还没解决，赵吏查了眼手机上的定位，一脚油门踩到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到地方就见双方在僵持，赵吏二话不说从车上下来，一枪对着对面毒/枭崩过去，众人霎时倒地。

回到车上那售货员挺着急，拍着赵吏车椅后枕：“你刚才杀了那么多人，警察会找上你的。”

楚尘晏悠悠然回头：“人没死也没伤，只是晕过去而已，警察拿什么找我们？何况破获了这么大一个贩/毒团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

那人思索片刻，觉得楚尘晏言之有理，便转了话题问赵吏：“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赵吏颇为神秘：“我什么都知道。”

*****

小龙心愿已了，安心去投胎。

走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下辈子要继续当警察。

年轻真是好，尚未见过世间怨憎会爱别离与求不得，或许等他将这一切都经历过了，便说不出下辈子这样的话来。

就例如她，若是真能再不活着，就算是化作一缕青烟，她都是愿意的。

“可人不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得到的越多，折磨的越多，只有通过给予，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楚尘晏就笑：“所以我说你是年轻人啊。”

赵吏适时出声：“行了二位，上车吧。”

车上夏冬青在那絮絮叨叨：“我说你们是早就认识吗？”

楚尘晏好脾气地回过头，自我介绍：“楚尘晏，冥界大阴司，是赵吏的上司。”

夏冬青感叹：“你们冥界制度还挺完善。”

“冥界制度的完善比人间早了千八百年，毕竟人间没有秩序的时候人也能活，但冥界会乱套。”

夏冬青思量一二：“哦，也对啊。那你都是大阴司了，肯定是很高的职务了吧，还和赵吏干一样的活吗？”

“这叫基层调研，你们人间也有的吧。”

夏冬青又一思量，好像也是。

楚尘晏的逻辑无懈可击，夏冬青很快就信了。

但换来赵吏的无情嘲讽：“能把被通缉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我敬你是冥界第一人。”

“你皮痒了是吧。”楚尘晏撸起袖子，“知道什么叫灰飞烟灭吗？”

赵吏立刻语言滑跪：“错了错了，开车呢。出车祸了咱俩没问题，冬青就要英年早逝了。”

夏冬青吓了一跳：“你可小心点开，我还没考上研究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