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与现实,牵绊着美好残酷的纷纷扰扰。
当你身陷绝境,会选择沉溺安逸,还是崇尚真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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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e”站在房间里,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具,有一瞬的恍惚。
这是个很小的家,门打开后,越过厚重的粉色布帘,只有一条铺着鹅绒毯的走廊,四周是一排排斗桌,下方刻着旋叶花纹,设计精巧细琢。
两个房间之间,是拥挤的蔷薇,色彩与纯白参半,纠缠在斗桌上,开得糜烂绯艳。
廉价的粉色染料从花瓣叶缓缓垂下,悬空处拉出一条丝线,最后溅到了莹白的桌肚上。
“啪嗒……”
“Marke”盯着那缓缓滴落的染料,目光仿佛陷进了那片粉色浅滩,他看着角落里那些同样被溅上颜料的玩偶,忽然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Marke,我这里怎么样?”
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
他转身,看见了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小姑娘,英气锋利的五官却加上了娇滴滴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霖……”
他看着她,条件反射的要说什么,脑中白光闪过,“Marke”愣在了原地。
——霖什么?他刚才……想说什么?
刚才他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吗?
怪异感蔓延,如同在心底掏了一个洞,突然陌生的卧室,突然陌生的朋友,突然陌生的话语,突然陌生的……自己。
他盯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眼睛像是附在了上面,恐慌和兴奋交织,心底空洞一片。
看着眼前屋子的景象,那摆满的溢满生气的娃娃,越来越没有实际感。
眼前像是被附了一层膜,耳旁仿佛被套了一层纱。
明明看到了实物,明明目前正在切身做着事,可大脑却依然像被放空了一般。
他皱着眉,用手轻轻摸着墙,仔细感受手心微凉滑顺的触感,并在脑海里不断肯定的告知自己。
“这是墙壁……这是墙壁……”
念了十几遍后,终于,眼神落到实处,像精神跨过了一道屏障,仿佛一瞬间恍然大悟一般。
“我正在摸着墙壁”——他的大脑刚刚接收到的信号。
“Marke”恍惚了片刻,在清醒一瞬后转移视角,果不其然又被带入了一片混沌泥潭中。
他忽然想去照照镜子……
他扭过头,想问问Alice镜子放哪儿了,却抬眼撞进了一片阴翳。
“Alice”垂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眨不眨。
她看“Marke”突然回头,有些迟疑,好像不明白自己刚刚带着点审视的神情。
“Alice”闭了闭眼,有些晕厥,她看着对方,莫名有一阵心悸。
“——你有镜子吗?”
声音回荡在脑海中,“Alice”的表情有一时间的空白,她看着对方有些晦暗的神色,脑中一片混乱。
“我……我不知道。”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有什么在绞着心脏,心悸感越来越强,她看着“Marke”冷静透彻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终于忍不住睁大眼睛,瞳仁在眼框边缘微微颤抖滑动,
……像人偶一样。
“Alice”在心慌, 可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
几分几秒的沉默之后,一切突然停滞了,像被人拧上的发条,在旧时卡顿的磁带。
……木偶线牵动,一切又好像回归了正轨。
“‘Marke’,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终于买到了!”
听着甜腻到过分夸张的嗓音,“Marke”忍耐着怪异,配合的去看对方手里的散装书。
——那是一本诡事杂谈。
他想起来了,他要和“Alice”玩一场游戏,来寻找一下平乏生活中缺少的刺激感。
首先要准备两个空房间,在游戏期间保证两间屋子的房门敞开,一间关灯,一间开灯。
他们带着一个玩偶进到开着灯的房间,按照书中所写,将一抹血痕涂在娃娃的额头上。
面前的蜡烛忽明忽灭,他们望着蜡烛,目光从兴奋担忧逐渐变得呆滞无聊。
“什么啊,看来又是骗人的东西了。”
“Alice”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有些恼恨,她走出房间,将娃娃随手丢在了废品箱里。
“Marke”看着她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有些哑然。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重要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直觉。
——有什么在阻止他回忆。
与此同时,拢在暗中的房间缓缓合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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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e”躺在沙发上,仰头望天,思索着现在有些偏离实际的情况。
他的眼前仿佛隔着雾,连看的东西都不太实际了。
“Marke”思索着,逐渐开始昏昏欲睡,眼前闪过了游戏,闪过了娃娃,又离谱的停留在他毫无印象的回忆里。
他记得自己有个画家朋友,创作的东西大多也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之后陪着朋友去看心理医生,接着被诊断出了……
被诊断出什么病来着?
火光电石间,“Marke”一下惊坐起来。
尽管那个病症并未想起,但他感到了一阵超乎寻常的荒谬。
他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中学生,又怎会接触到如此阶层的艺术家?!
一切都在变化着,一切都奇怪着。
可印象中清晰一瞬的记忆不会骗人。
尽管只是清晰一瞬,就极深得被掩埋起来,但也正是这一瞬,让他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令自己都惊悚不已的问题。
——他,真的是“Marke”吗?
冷汗滑落,滴在粗糙织布上,映出一道水痕。
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那“Alice”就没必要慌乱,好像连掩饰的说辞都没有……即使她这个女孩子的房间里真的没有一面镜子。
他向四周望了望,忽觉一切都很诡异,包括地上无时不刻都存在的娃娃。
它们好像在移动着,随时间流逝在逐渐变多,一步一步啃食着空间,企图挪移到整个地面的中心地带。
之前的他仿佛在自欺欺人一般,逼着自己逃避恐慌,去投入不用思考的安逸之中。
——但那不是他。
——无论如何,他觉得这个“Marke”都不是自己。
因为,他忍受不了平庸。
那“Alice”呢?
身为房屋主人,却不知道镜子放在哪里,甚至可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知道。
日复一日陷在自我怀疑的空档,虚无缥缈的过着无所谓的生活。
很有可能,她和自己一样,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此地何地。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Marke”已经快记不起自己的模样了。
一定要找到镜子……
一定要找到……
他有种预感,如果他们不弄清事实,那么将永远被困在这个是非之地,逐渐成为一座座空心傀儡。
为什么一定要是“镜子”呢?
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也可能是通往真实的钥匙。
——毕竟,它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并且没有人,会不熟悉自己的脸。
就算真的有东西在抹除过去的一切记忆,但大脑所录下的长期生理机能并不会为此变化。
而人的脸,恰恰是寻找一切熟悉感的媒介——直观且富有冲击性。
“Marke”瞬间起身,在房屋中胡乱扒拉翻找着,过去并不存在的一阵阵眩晕逐渐涌上。
当真正有什么东西在阻止镜子出现时,这说明,他之前的感觉是对的,而且也可以证明,这间房屋,确实存在镜子……
他不是Marke,
那么“Alice”……也显然不是Alice了。
“叩叩……叩。”
“Marke”拉开门,迎头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Alice”,看着她有苍白的脸,目光逐渐警惕。
“Alice”站在原地,看着他目不斜视的走开,在擦肩而过时,挡在他的身前,眼下一片凛然。
——她拦住了他。
“Marke”有些许诧异,他看见这英气的小姑娘脸色突然惨白,嘴唇发紫,眼底浮现出痛色,还是固执的伸出一根手指。
——指向了自己的腰侧。
“Marke”异常惊奇,甚至有些慌张,可还是顺着她指的方向去腰侧的衣服间寻找着。
“Alice”僵在原地,看着他低下头露出的发璇,瞳孔逐渐放大。
他渐渐摸出了什么,展开手心,有什么微微反着光,暴露在了充满香气的房间里,
——那是面镜子。
“Alice”看到后,呆滞了一瞬,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女巫的丝线崩断一根,连着“Alice”的右手。
腕骨处切开一道细线,粉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滑下,散发着廉价香水的味道。
她感到鼓膜膨胀,剧烈的耳鸣声让她几乎瞬间失聪,她张着嘴,看着对方手中的那块镜面,突然扯着头发歇斯底里的惨叫。
“Marke”只来得及在镜中看见一抹粉色,镜子就已经碎裂在地上。
他走上前,隔着一步望向镜子碎片,还没看到自己时,一阵凉意就漫上头皮。
脑中在跳,心脏在跳,一切都在告诉他,
——快跑。
他微微侧头,看向了“Alice”。
一瞬间,血液倒流。
“Marke”紧紧盯着那面镜子,大脑一片空白,残存着嗡嗡尖叫。
——它根本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