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眩晕一瞬,场景逐渐褪色,大厅铺开,中央逐渐形成了一个圆桌,圆桌中央赫然是那个黑发人偶。
它歪着头,看着被绑住的两人,裂开了缝线的嘴角。
“欢迎加入……天黑请闭眼。”
**
霖韩看着他,逐渐泛起一阵阵细密的恶心。
夸张的身体结构,腮部高高隆起,侧面处反射着光泽。
双颊有些掉色的红晕,让它看起来更加陈旧,还有那双娃娃眼睛,瞳孔宽大,一直盯着她……
霖韩的思绪飘忽,在无数自己陡然升起的恶念之上,仿佛有什么在暗处紧盯着她。
——是之前的那个声音吗?
随即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
……如同奏响的大提琴一般划过耳廓,婉转优雅,给了她仿佛救命一样的提示。
那是谁?
真的……救了她吗?
或许只是屋子里的怪诞在戏弄她,看她在两个声音之间徘徊不定的愚蠢和慌乱。
也许当时身后并没有什么东西。
也许……只是自己精神太过紧绷,产生的幻想罢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却感觉身后的目光越来越强烈。
世界好像忽然变小了,两侧逐渐收缩成一条过道。
她坐在木制椅子上,身前身后一片黑暗,只留她一人紧握着双拳颤抖着。
无限深渊中,几只眼睛张开了。
它们体积庞大,与空气融为一体,颤抖着,抖动着,又像刚刚用炭笔描出的简笔画,贴在四周离霖韩越来越近。
为什么要盯着她……
她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盯着她?
……为什么要盯着她?!
一只手猛然拍在霖韩的肩上,她僵硬侧头,感受到了一旁的云栀带着些许严肃的目光。
她猛然回神,全身抖了一下,眼中逐渐聚焦,却发现双手的束缚已然被松开,而她竟然抓住了那只人偶,正卡着它的脖子,把它死死按在桌子上。
霖韩惊了一瞬,仿佛被烫到了,她猛的一甩,人偶撞到了桌角。全身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她这是怎么了?
云栀观察着霖韩的状态,微微挑了挑眉,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在空中勾了一下。
果然……
霖韩把全身力量都抵在椅背上,看着云栀略带询问的目光,在脑海里迅速组织着措辞,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异常疲惫。
她摇摇头,却听见自己说,“——我觉得有点难受。”
霖韩瞳孔骤缩。
情感被割裂了,她有些怔忡,感觉思想和身体逐渐剥离,忽然变成了两个人。
“我过会儿就能好,先去找线索吧。”
——没什么大问题,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可我现在得休息一下,你先去吧。”
——让我喘口气,咱们过会儿一起去。
“我一会儿就追上你了。”
——不!那不是我!我不是这么说的!
别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
她一个人会死的!
霖韩瞳孔放大,惊惶的想站起身,却感觉绳子样的东西划过,拴紧了她的手腕脚踝,甚至还有一根连在了后脖颈的血肉里。
“啊……啊……”
霖韩张着嘴,沙哑不成调的声音从嗓门深处挤出,变成了几个破碎的音调。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垂到削瘦的下巴。
手臂一侧,有什么东西正微微反着光。
——是人偶线!
那些东西盯上他们了!
人偶线会控制他们!
霖韩竭尽全力的张大嘴,拼命想为同伴争取一些有用的讯息,又在云栀逐渐稳重的目光中放弃。
——他知道了。
霖韩想。
有时,人的崩溃可能就在一瞬间。
没有浪漫安和的环境,没有温柔明理的知己,只是在未知笼罩的绝望下,有人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悲鸣。
许久的心理防线终究裂开一条缝隙,细小的连光都透不到。
但现在,可不是该抒发感性的时候。
她的肉身完全被那些细线控制,而最让她担心的的,恐怕并不在此。
——她极其害怕被控制精神。
这些人偶线活跃在她的体内,互相缠绕着舞动,隐隐约约有向大脑侵犯的趋势。
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冷静下来,在这离奇荒唐的空间里尽快剪断这些线!
在云栀“不小心”碰到她手腕的细线后,霖韩顿时变得极其安静。
她的头朝一侧垂着,像个没有拧开发条的木偶,睫毛盖住了下眼睑,里面是已经放大到极致的瞳孔。
她在兴奋,或者可以说……“它”在兴奋。
——一种荒谬的猜测突兀呈现在脑中。
危机感笼上心头,他感到手心有些汗湿,竭力平静的呼吸如羽毛般在心头滑动。
那桌上残破的娃娃,脖颈处的一丝反光,打开了云栀的思路。
——这可能是一个木偶师的娃娃。
到现在为止,他才意识到那个房间并非无用。
他得根据房屋呈现的特点,来简单勾勒出其主人的性格特征,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线索。
残留的血迹,优雅的布局,诡样的娃娃……
所以,这也许是个充满浪漫色彩的疯子木偶师。
……还可能,是个恋童。。
云栀面无表情的想。
那么,这个“主人”制作玩偶的的剪刀,是否可以剪断这离谱的人偶线呢?
他很好奇,他也想去试一试。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角色扮演】的那个游戏看来是非玩不可了。
正好他还从来没玩过扮演类游戏。
也许,在享受游戏的同时,他也可以顺便让得利最大化。
眼睑垂下,漆黑的瞳孔转动,莫名深不可测。
一个搏命的计划也悄然成型……
*
云栀牵着霖韩,让她再次坐在圆桌前的椅子上。
他把地上的人偶捡了起来。
那玩偶沉寂着,四肢和头部垂下,所有的活动特征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他看着玩偶的前后差异,有些好奇,忽然想做个试验。
云栀提着它的后颈,轻轻试探着接近那张圆桌中央。
果然,那怪异的玩偶刚刚接触到桌子时,就像全身拉足了发条,关节震颤,扭过头便要给云栀一口。
云栀一抖,条件反射的松手,把它再次扔回了先前的桌角处。
云栀:“?”
人偶:“……”
漆黑的瞳仁睁着,在死水的般沉寂中再次出现了那黏浊荒唐的注视感。
为了线索,云栀最终还是把它放回到原处。
灯光闪烁,那人偶在一瞬间“活”了。
眼珠在眼眶四周极速转动,它尖叫着,丑陋的脸一侧裂开了条狭长漆黑的缝,一直横贯到脸部中央。
腥气蔓延,鲜红从缝隙中喷出,混着粉色的染料溅在桌上,散发出一股廉价玫瑰的香水气。
它捧着脸,歪头死死盯着云栀,身上系着的铃铛被震得疯狂作响,尖叫变得声更加凄利,不断大叫着——
“game!game!”
霖韩看着眼前的诡异场景,顿觉汗毛倒竖,被细线连着的四肢僵硬,在控制之下微微发着颤。
云栀感到一阵反胃,情感着冲击心脏,声如鼓擂。
他压下眼底的阴翳和狂热,忍着恶心问到,
“游戏的赌注呢?”
那玩偶听到,笑容咧到耳根,完全将身体转向云栀,用甜腻发颤的嗓音发问,
“你们觉得呢?”
也许参加游戏还索要报酬真的是件离谱的不能再离谱的事。
那玩偶也没有料到会有人主动找他“协商”。
虽说“协商”的结果肯定不怎么美满。
“您?想要什么呢?”
它盯着云栀,充满恶意的开口。
“鱼为诱饵而吞钩,人为贪婪而落网。不是吗?”
“唔,的确,可也许,你并不了解自己的主人。”
清列的声音响起,在空中划过后沉重打在那玩偶的脑海,于空洞中骤然回荡着。
“您的主人,也许更喜欢一些超出预想的东西。”云栀继续道,“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疯狂。”
“在此基础之上,加一点小小的筹码,让他也参与进来,你说,他会感兴趣吗?”
云栀在赌,也许那所谓的“主人”并没有兴趣,而他们也只是在绝对力量下的玩具。
但他在赌,赌那玩偶的勃然大怒。
话音落下,他看着玩偶仿佛吃了shi的表情,心中一片雀跃。
——他赌对了。
背后的人偶师似乎很感兴趣,看着玩具的垂死挣扎,在绝境处还在与主人叫嚣。
玩偶似乎接受到了某种指令,忽然不情不愿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们要你主人的剪刀。”云栀闭了闭眼,沉声道。
玩偶静了一瞬,窒息的沉默蔓延,屋子里越发安静,有什么在暗处的角落滋生,绝望升起又落下,压抑的疯狂浮躁。
它的“主人”很高兴,高兴有人喜欢她们的剪刀。
沉默的窒息后,人偶再次“活”了起来,带着恶意,带着些许病态望着他的脸。
“可以。但超出预算的代价,往往是无限的……”
“嗯。”
【滋滋……滋滋……位面异化中】
【游戏维度展开,达成协议:舞台之约。“角色扮演”已开启。】
【在遥远的西方国家,有两个至交好友,他们是Alice和Marke。
孩子都很贪玩,他们用两个房间玩了一个游戏 。
有一天,Alice吐出了人偶。】
【倒计时5,4……】
*
云栀拉紧霖韩,随着系统的倒计时,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有什么仿佛被打碎了,添上新的东西,在一瞬间变得混乱无序。
他感到记忆逐渐分解,甚至在脑海里能看到被逐渐解析的碎片,原来的世界被一点点擦去,Marke的记忆重新覆盖。
他睁开了眼,站在房间里,以往的警惕与疯狂已然消散。
——心底的炙热残留,他成为了Marke。